她跟着旁观者一起默默地粉饰它,忍受它,接纳它,知道它成为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这是家!——她听见自己的酒醉时的叫嚷,可这甜蜜的字眼却不会手下留情。
阳光一寸一寸萎落,夜色沉了下来。她听见楼下渐次响起的车笛。一到下班的时候,她习惯性紧张起来。
今天又要因为什么那我撒气呢,今天又得打多久?他打我我就躲……不能躲卫生间,他踹门进去就是死路。不能打左胳膊,上周刚脱臼……
她心跳如鼓地等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担心如今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微微抬眼,看见归家的车辆打着红色尾灯拥塞在街头巷尾。黑夜卷着红色、白色的灯光泼洒在曾经寂寥的街道,漫漶成来自地狱的火,似要吞噬蝼蚁人间。
以前,还没看见过这时候的夜晚呢。她把这归咎于他喜欢在这时候折腾她。
擦地、倒水、热菜……“这不是一个媳妇该做的吗?”她哥哥烦躁地挥手,“你这都做不好,怪谁?”
不是,不是的,你看看啊!
她哭喊着脱衣服,露出浑身青紫的瘢痕,乞怜地嚎啕——向他那如父的长兄。可她没看见哥哥铁扇一样的巴掌招呼在那人脸上,倒是一把薅起她的胳膊,扯着她往外搡:“大过年的你不晦气?不嫌丢人!”
微光下玻璃上布满了尘埃,好像有一个污秽的影子躲在暗处,野狗一样亮出浑浊的眼睛。
她打了个冷颤。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冰凉的皮带扣令人心惊。
窗户被夜风猛地吹开,嘈杂的鸣笛和鼎沸的市声一股脑扑入,像那个人喝醉了酒站立不稳的身形。饿虎扑食似的,要来啃食她摇摇欲坠的灵魂。
那天从哥哥家回来,走夜路被歹徒qiáng • bào的是她,受伤害的是她。怎么到他这里,自己到成了罪魁祸首?
肋骨被打断了,她痛到喘不上气,趴在地板上。心早就碎了,和那个恐惧的雪夜里,压在身上陌生的腰带一样冰冷。
“他是魔鬼,那我也要下地狱,跟他同归于尽。”她攥着拳头,牙都咬碎。朋友惊叫连连,连忙攥住她的手。
柔弱成柳丝的女子发起磐石一样的毒誓,真叫人害怕。
“你不要下地狱,人间有路的,你不要怕,我帮你。”律师温柔地劝说她。
也许因为他太会伪装,又也许没人放在心上。她还是没等到人来渡她,渡她去平安喜乐的新年。
忽然由远及近,警铃大作。她回过神来。把手边沾血的尖刀插回小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