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撇了下嘴,显然是对他最后一个提问毫不在意:“我爷爷才不会担心呢,他到了晚上累得不行,喝点酒就直接睡觉了,我奶晚上还得给帮我爷打包那些废品呢,他们才会管我呢,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而且我喜欢哥哥这里,和哥哥在一起我觉得最舒服了!”
小可这样一说,倒让陈恕有点心酸了,他一直都觉得小可不能和自己一样,他应该和他同龄的玩伴在一起,然后去上学工作,而不是跟在自己身后,像个脏兮兮的影子一般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城市里悄悄行走。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受过苦的人,而受过苦的人内心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也无法保证自己会变成个什么样。
他站起来,拉着小可的手,指着远处稀稀落落地灯光,低头问他:“饿了吗?”
小可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眉眼间有一丝挣扎,陈恕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说了让他放心的话:“哥哥有钱,带你去热汤面,嗯,再加一个煎蛋!”
“哇哦!!”小可情不自禁地蹦了起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就这样钻入了芦苇丛中,向着城市点点星火的方向去了。
从这一天起,小可便很少再回到回收站那个用大棚临时搭建起来的家,他开始跟着陈恕一起生活。而陈恕也依旧如此,并不让他真的跟着去捡废品,他说脏的活给哥哥做,你还小,你就负责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了。他始终觉得,小可和自己不应该是同一路人,他不能让他变成自己这个样子,有他一个这样的人就够了。
翻过十二月,2005年就要宣告结束了。
春节的几天,小可被他的爷爷奶奶带回了老家的村子里过新年。而陈恕无处可去,依旧流浪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弯腰捡着各种“战利品”。公共厕所也关闭了,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洗漱,只好就这样脏污下去,直到人们开始用厌恶的眼光和刻薄的言语来驱赶他,他才减少了外出拾荒的次数,尽量多的缩在了这方小“家”里,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忘记了1月30日是他十六岁的生日。
一个星期后,小可跟着爷爷奶奶从乡下又回到了那个回收站的工棚里,这一次他一共得到了一百多块钱的压岁钱,他把这些钱藏进了自己的鞋底,他要攒着给哥哥买一件新衣服,大人们说一件衣服要好几百,他手上的钱不够,这让他总是犯愁。
2月6日,小可再次来到了属于他和哥哥的“秘密基地”,哥哥不在,他就爬上了断墙的高处,迎着寒风远眺着那个路口,他期待着下一秒可以看见哥哥的身影。而几分钟之后,他果然看见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哥哥——”,他冲着那个身影大声喊着,声音充满了难以自抑的愉悦。
远远的,小可能看见哥哥抬起了头,看向他的方向,他似乎是挺起了腰,他的身影在这一瞬间从刚刚的萧索,慢慢变得柔和了。
直到看见陈恕就站在墙角下,他忽然就张开了双臂,想要直接就从墙上扑进陈恕的怀里。陈恕笑了,双手打开并顺顺当当的接过,一路走过来刚刚那点泪意已经被强行的压了回去。现在他就看着俨然脸圆了一圈的小可,忍俊不禁,“过年回乡里吃得这么好,都长胖了?”
小可从陈恕的怀里跳下来,站稳当了后,忙从两个衣兜里掏出两把包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硬糖,塞进了陈恕的手中:“这时候我回乡里偷偷攒下的,可甜可好吃了,我记着哥哥,这是给哥哥的新年礼物。”
“谢谢小可”,陈恕真心实意地感动了,虽然他不爱吃糖,但他也会尝试着去试一试偶然间的甜味。
“哥哥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你跟我来”,陈恕将糖塞进衣兜里,拉着小可绕过墙角进了屋,这个地方依旧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的变化就是硬纸板变多了点,漏风的窗户也被砖头塞满了,寒风无法再肆意地灌进来,倒是暖和了几分。
陈恕对小可招了下手,小可倒是没站的多远,看见陈恕招手,忙小跑了过来,然后就看见陈恕递给他一把玩具狙击枪。
“狙击枪!”小可惊喜得连带着音量都抬高了几分,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开心,他摩挲着这把玩具枪,已经忍不住开始对着空气“piu—piu”的射击了起来。
“喜欢吗?”陈恕眼里满是怜爱,不自觉地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小可眼睛亮亮的,如同两颗黑葡萄,他转头冲着陈恕咧嘴大笑着:“我太喜欢了,哥哥!”
他抱着枪跑了出去,又爬上了那面断墙,整个人威风凛凛地在墙上射击着,看见陈恕走出来,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忍不住冲他喊道:“哥—哥—,我也会给你一份礼物,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