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停了下来,目光低垂,小声地道:“就是就是刚才”
周小欧恍然,定是刚才在芦苇丛里追赶时,陈恕急着逃跑把脚给崴了。周小欧想了想,便从善如流地安排了起来:“这样——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去给你买点跌打药酒,洗完澡你就自己上药,明天就会好很多。”
陈恕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个警察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他的目光看见了自己黑黢黢的双手和破烂的鞋子,心中了然。
“谢谢你,周警官,我没事的,我只想回到我住的地方。”少年说着倔强的话,连同身体也一并绷直了。
周小欧大多数时候都是强势的,这和他刑警职业的特性有关,但此刻他愿意给这个少年多一点耐心:“你的那个地方能住人吗,还有你的脚如果不上药,明天就完全走不了路了,你以后的吃饭怎么办,不要觉得是我可怜你,也不要硬撑着自己的那点自尊心。在生存面前,自尊都收起吧,也许你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是你想想,五年,十年,二十年,你愿意自己一直这样像个影子一样藏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
陈恕心里火燎火燎的——没有遇到黄可的陈恕一直有着自己的一寸方圆,他独身离家流浪,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道墙。他心中关于对错的杆秤太过分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安全的,什么是危险的,他分离的一清二楚。所以,即使他再怎么落魄,他也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底线,只因为他害怕自己就此沦陷下去。
可黄可这个小男孩的出现一开始是让他不喜的,他扬着那张稚嫩的笑脸,用拙笨的动作关心着他,他本来可以不理会他,但后来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这种意识让他渐渐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的关照。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弟弟竟然真的让他感受到了一丝阔别已久的温暖。可是,如今这一切,都随着黄可的遇害而消散殆尽,只留下绵绵遗憾。
下一刻,陈恕重新抬步,语气轻轻地道:“我跟你去。”
周小欧松了口气,拍了拍陈恕的肩膀:“行,洗个热水澡,再把药给上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就不管你了。”
陈恕低头“嗯”了一声,看起来顺从极了。
冬夜漫长,黑沉沉的夜犹如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际,街道像是一条安安静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陈恕缩手缩脚地坐在后排,双目刺入这浓重黑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章案情
周小欧把陈恕送往了宾馆之后,便立刻返回西城分局。此时,由西城分局副局长陈勉、西城区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周小欧、刑警王向亮、李渝、赵刚、向涛和法医张敬亭、西城区惠民路派出所所长钱立一起在分局二楼小会议室召开第二次案情分析会,相比第一次案情分析会的抓瞎,此次分析会将会明确具体的侦查方向。
在这种案情分析会上,不管警衔、职位、年龄,只要与案件有关的见解都可以畅所欲言,必须要有什么说什么,因为刑侦工作本来就是在各种已有证据的基础上进行符合逻辑的推理,从而用新的证据加以证实的过程。言归正传,黄可遇害案发生在2月13日晚上凌晨两点二十分,案发地为西城区惠民路王者网吧侧巷内。此时已经是2月14日十点二十分,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对大部分刑事案件而言,二十个小时足够将基本的事实查证清楚,并且也足够锁定犯罪嫌疑人了。说到底任何案件的侦破,前二十四小时最为关键,往后每过二十四个小时,侦破难度就会以几何方式增加,一旦超过黄金七十二小时,那么侦破此案的希望就会非常渺茫
钱立作为惠民路派出所所长,他所在的辖区位于山城市的西南部,是山城市都市圈重要组成部分。“重要”的原因皆是因为这片街道有全市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十年前西城区可谓是“风光无限”,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坐起来也是顺顺利利的。可是随着环保要求越来越严格,国际贸易保护增多、外需不足以及原材料价格上涨,企业盈利空间缩小等多方因素,供给侧改革倒逼低效产能出清,钢铁行业迎来布局优化和重组。西城区惠民路街道的西钢基地深陷债务困境,在往后十年的时间里,西城区这座“钢城”渐渐变得支离破碎、萧条萎缩。一时间整个西城区的治安问题呈直线式上升,多数问题集中在拆迁补偿引起的暴力抗拆、老家属区的盗窃案件等等。
基地西钢家属区周边配套破旧不堪,城区设施严重老化,曾经红火的西钢成为被社会遗忘的地方,多数居住在此的地方苦不堪言。所以,钱立这个派出所所长在近几年几乎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一个早上起来,自己所辖的这片区域就会出现一些严重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