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难听之极,陈恕听得目眦欲裂,可周小欧用力捂着他的嘴,硬是不让他说一句话,他并没有动怒,只是面色沉了下来,他看似平静实则警告地看着曹德明,一字一句地道:“这要感谢法律给了他这个机会,不过他始终背负着一条人命,这个记录将永远伴随着他,不会消失的。只希望他真能如你所愿,改过自新,否则我依然会把他抓进去的。走!”说完,抓着陈恕就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停车场走去,一把将他扔进了后排,而后“嘭”的一声将车门关紧。
车内的陈恕在猛拍着车窗,嘴里还在大声吼叫着什么。
车外的周小欧猛跺了下脚,心里头有股子闷气萦绕不散,他呸了一声,郁闷地道:“妈的,老子真是一肚子闷气!”
第22章离开
《刑诉法》第二百零二条中规定,人民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当在受理后二个月以内宣判,至迟不得超过三个月。在2006年5月15日,曹宇哲再次离开看守所,前往了山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经过一个半月的难以置信到渐渐接受,丁俊峰补交的证据已经完全让已经走在钢丝上半程失去平衡的曹宇哲,再一次找回了平衡,并成功地走到了终点——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得知判决结果后,陈恕长出了一口气。他背着一个崭新的黑色背包,站在山城市火车站宽大的绿色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天空变成了铁青色,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公路上横跨的人行天桥重重叠叠,都被今日的初夏阳光染上了一层锈色,晚高峰的堵车大军依旧在红绿灯前艰涩而缓慢地等着指令移动,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想到2005年初次踏入这座城市时的小心翼翼,到这座城市开始包容他,接纳他,甚至有了小可这么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弟弟出现,他对这座城市开始有了奢望只是,现在,他依旧要选择离开了。
他看着出站口那排长长龙的的士车,忽然生出一种不辨来路、更不知归途的迷茫
“想什么呢?”一只大手拍上了他的肩膀,陈恕转过身,一脸的神情恍惚,周小欧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的一切都过去了,回去要好好上学,珍惜机会,下一次我们再见面,我希望我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陈恕!”
久久地,陈恕沉默着,最后好似给周小欧作了个承诺似的,他重重地说了声“好!”
当陈恕走出渭河县火车站的一瞬间,他就后悔穿少了,早知道五月的渭河县并不暖和,他说什么也要把周小欧送给他的那件大棉衣带上。天气预报说这场突然袭来的寒流是中国西北方十年不遇的,看样子所言不虚。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渭河,至少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
不过两年而已,他就仿佛是一个外来者一样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家乡。
渭河县火车站的地面、站牌和护栏上凝着一层灰蒙蒙的银色,led电子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寒风裹挟着细雨丝刷着脸庞,带着一丝温柔的冰冷。
陈恕哆哆嗦嗦地站在了火车站出站口,周小欧在他出发前,给他联系了渭河县公安局的一个熟人,将陈恕拜托给了他,似乎是又害怕这小子又自己溜了,还让这位熟人务必要送他到家门口才算是完成任务。此时,站外一串串黑车司机拿着大喇叭不停说着各个地名,拉着拽着那些客人赶紧上自己的车,陈恕也被不停的搭讪,他冷的嘴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压根开不了口,只能笨拙的摇头摆手拒绝着这些老乡们的盛情。
一阵又一阵的寒风细雨从天棚缝隙中漏下来,正好打落在他的头顶上,像是谁用刀子在他的头皮上轻轻掠过,带来一阵颤栗,飕飕飕地叫人不得安心,浑身上下冷到他怀疑所有的衣服在这一刻都是镂空的,让冷空气可以在他的身体里长驱直入——在这一刻,他无比地怀念起了温暖的山城市。
正冷得昏头昏脑时,一道黑影忽然就罩了下来,陈恕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面前站了个如同一堵墙的年轻男人,男人此时也正在打量他——这小子个头一般,身材很瘦,缩着脖子塌着腰,显然是冷得够呛,一张脸都冷得青紫,模样倒是挺秀气,不像这个县城的大多数男人都长得粗犷。
他一开口就是浓重的西北口音:“你是周队的朋友,陈恕,对吗?”
陈恕立刻如捣蒜般的点头:“是是是,太冷了,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他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想要跺脚取暖,却发现连抬脚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男人咧嘴笑了笑,将他背上的背包一把抢了过来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抓着他的胳膊,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白色捷达,笑道:“实在抱歉,今儿有个案子,耽误了下,让你等这么久,走吧,快上车,车上有我一件大衣,你先盖着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