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抬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黄可回来了的错觉,失神了片刻,他才无奈地晃了晃头,换了话题:“姐,我们先进屋吧,外面凉,别把兰兰给冻凉着了。”
陈慧此时已经完全回过了神,见陈恕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一时间有点无措,抱着兰兰,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位大哥让你看笑话了快进屋快进屋我给你们弄点吃的”,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开路。
薛启胜大方地摆手道:“别忙了,我把陈恕送到家,就算完成任务了,我这就先走了,你们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慧一听就有点着急了,在她的认识里,哪里有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的,更何况人家还把弟弟平安送到了家。所以,她哪里好意思答应下来,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陈恕,让他开口叫人家留下来,再怎么也得吃个便饭什么的。
陈恕也是这个想法,忙拉着薛启胜的手,不准他走:“胜哥,已经到我家了,今晚就不走了,我家虽然破,但还不至于睡不下。”
薛启胜明儿一早有任务,哪里肯留下来,好说歹说,两姐弟才说定下次一定要感谢薛启胜。
陈恕出去将薛启胜送到村口,黑灯瞎火的村子,薛启胜光靠自己走出去,只能是摸瞎。
等陈恕一去一回后,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糖鸡蛋,一个碗里是面条。
兰兰依偎在陈慧的怀抱里,不哭不闹,看样子应该睡着了。陈慧就坐在桌子旁的条凳上等着他。
陈恕坐在了陈慧的右手边,目光在屋内逡巡了一遍,终于问出了心里压了许多的问题:“姐,我爸呢?”
陈慧知道陈恕早晚要知道,可是当他一开口,她就只能一面手足无措地搂紧了怀里的兰兰,一面从眼角渗出豆大的泪珠来,泪珠“滴答滴答”直接落在了兰兰的脸颊上,溅成一个个带着毛刺边的椭圆形痕迹。
陈慧起身,将兰兰往上颠了颠,鼻音浓厚地说着:“小恕,你跟我来。”
陈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点头,沉默地跟着她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陈慧将陈恕带进了堂屋右手边的一间屋子,走进去一眼便能看见屋子正中央的一张木头桌子上还摆着一张遗照。照片上的男人很是瘦削,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和善而文弱。
陈恕望着那张遗照,肃立很久,整个人好似凝成了一个雕像,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站在陈恕背后的陈慧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哭诉了起来:“爸是去年年底,喝多了酒,摔进旁边大水塘里的,等发现的时候,人都给泡白了!呜呜呜,爸走了之后,也没人给我撑腰了,你姐夫他们家嫌我生的是个女儿,硬是把我给赶出了家,我没地儿可以去了,只能带着兰兰回来了”
陈恕想要上前将姐姐的泪水抹掉,再安慰她几句,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不用怕。但话到了嘴边只觉得说什么都是虚伪和无力的,所以只是用自己一双布满老茧又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一双粗朴厚实的手,就这么紧紧地握着,静静地听着姐姐的哭声。
很久很久,他不知道在父亲的遗照面前终于站了多久,陈慧抱着兰兰的双手有点脱力,陈恕一把接了过来,陈慧这时才注意到,弟弟何时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上嘴唇上也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青色绒毛,喉结一上一下的动着,这一切无不在说明,弟弟长大了,家里唯一的男人回来了。
看着陈慧终于不再哭了,陈恕这才抱着兰兰走出了屋子,将孩子重新放回了被窝里,兰兰睡得很沉,小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陈恕坐在条凳前,将已经温热的糖鸡蛋和面条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精光,然后动作麻利地将碗拿到厨房洗干净,再走了出来。
陈慧还坐在条凳上,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好似背后长了一双眼睛,陈恕拎着背包走到了陈慧的面前,平静地开了口:“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们是亲人,没什么不能开口问的。”
陈慧面色有点纠结,挣扎了半晌还是开了口:“那个小恕,你这两年究竟去哪里了,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啊?”
陈恕将背包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哪些问题,只是简单的揭过:“我去了山城,在那里找了点事情做,我在外面很好,没人能够欺负我。”说着,把信封推到了她的手边,“姐,这里面有两千多块钱,是我自己攒的,你拿着。”
陈慧一听这是陈恕自己打工挣的钱,死活不肯要:“我不要,这个钱你自己拿着!你肯定没有给我说实话,你离开的时候也才满十五岁,你能打什么工,我不要,这是你的辛苦钱,你姐我有手有脚,不要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