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想起曾经那个衣衫褴褛、散发异味的拾荒少年，还是有点脸红，他干巴巴地笑道：“呵呵，婶婶，我小时候是有点不像个样子，周叔没说错。”
秦慧性格大方，一点都不扭捏，是个自来熟式的人，她冲着他摆手：“行了，去和你周叔聊会儿，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陈恕却依旧很客气地道：“辛苦了，婶婶。”
秦慧斜了他一眼，有点故作生气地道：“见外了不是，行了，快去吧！”
周小欧此时已经洗了个脸，下巴上蓄满一夜的胡茬子也给刮干净了。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茶壶，优哉游哉地斟着茶，看见陈恕走过来，他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陈恕快走了两步，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亲热和尊敬，但陈恕的目光里还是多了一丝惊讶：多年不见，周小欧老得厉害，十年前在他面前壮硕挺拔、铁塔一样身材的周队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腰身僵硬且有点儿佝偻、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想到今年也不过才五十五岁，离退休还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可以想象这十年间，周小欧是如何的操劳辛苦。
从陈恕来到山城市之后，总会侧面打听周小欧的事情，在大多数和他打过交道的警员口中，他在工作时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劈头盖脸将你一顿臭骂是常事儿，但私下里却拿每个警员都当成兄弟一样，破了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绝不含糊。
此时，周小欧抬起下巴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顺手递给陈恕一个袖珍的小茶杯。
陈恕接过来，直接一口喝完，刚放下杯子就看见周小欧瞪圆了眼睛，脸上还挂着一丝薄怒，他不明所以，放在膝盖上的手有点无措，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
周小欧抬手点了点头，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慢慢品尝，我这个特级竹叶青被你这么牛嚼牡丹，啥味都没有了。”
陈恕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忙讪讪道：“那我这次好好品尝，喝点层次感出来。”
周小欧轻哼了声：“得了！怎么样，最后一项查缉实战考核准备的如何了？”
一问到这个，陈恕立刻正襟危坐，一脸苦恼地道：“昨天的实战考核被教导员批了。”
“怎么回事？”周小欧放下了杯子，眼睛盯着他。
陈恕想起自己的那个低级错误，耳根子都给羞红了，他吞吞吐吐地道：“就是就是在和持枪犯罪分子对峙的时候，被犯罪分子挑衅得昏了头，就直接直接”，陈恕有点说不下去了，每想一次就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让他赶紧钻进去。
“所以你就冲出去夺枪了？”周小欧一语中的。
陈恕沉默地点了点头。
“要是在现场，你这样的行为，一个处分是少不了的”，周小欧忽然变脸道：“但是更为严重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陈恕老老实实地点头：“知道！我把自己置于了危险之中，我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听到这话，周小欧也没客气，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道：“减少牺牲，安全第一已经被写进了警务条例中，你在大学里学了四年，自己在基层也干了两年，你自己说说除了暴露了自己之外，还有哪些低级错误！”
陈恕有点委屈地看向了周小欧，嘴上还犟着：“我冲出去夺枪，最坏的结果就是和犯罪分子同归于尽，壮烈牺牲了呗！”
“啪”的一声，那是周小欧用力拍桌子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语气严厉地道：“你这一冲，直接就来酿成了三个致命后果，一个是你自己的安全，二是如果处于闹市，市民的安全，三是你的搭档的安全！这样的错误愈演愈烈，极有可能导致整个行动失利！”
陈恕想要解释，被周小欧手势制止了。
“你以一己之力，直接就葬送了另外几条人命，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我看你们教导员还是训你训轻了，要是我，直接就让你滚回去，再干个几年，再把警务条例背的滚瓜烂熟再来竞聘，免得你又脑袋发昏，拿命开玩笑！”
周小欧这番声色俱厉的训斥直接把陈恕给弄熄火了，他呆呆地看着周小欧，放弃了辩解。
“我再问你，如果在实战中你真的上前夺枪了，你最重要的要做什么来补救！”周小欧严峻地问。
陈恕知道这是周小欧在教自己要如何应对这种复杂局面，忙将脸上的颓色收起，认真地想了想，才极为谨慎地回道：“我应该在夺枪后第一时间控制住嫌犯。”
“对！嫌犯是关键，即使你已经被他开枪打中，你也要拼死控制住他！如果嫌犯没有被你控制住，他径直上了车，想要开车逃跑，你又该怎么做？”周小欧继续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