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衡看着这个周管教,他虽然年轻,但目光很正,于是毫无隐瞒地把刀疤脸、三角眼他们几个如何骚扰自己,自己警告后又遭到了更为激烈的群殴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周管教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会把情况向上级报告下,但是你毕竟也动手反抗了,也是要关禁闭的。”
周管教关上灯,走出了医务室,而后他又来把他关进了禁闭室里。
半夜的时候,他的头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没有窗,四面都是灰色的墙,墙上布满了蜿蜒曲折的裂缝。一面是锈迹斑斑的铁门,仿佛是蛤蟆身上那满是粘液的皮肤。头顶吊着一盏暗黄色的灯,那灯底积满了灰尘,使得投出来的光显得又旧又黑,不像是发光,反而像是有张嘴在一点一点地吞噬这微弱的光。
也就在这段关禁闭的时间里,他感到浑身的疼痛加剧了。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奶奶那一日探监时说的话:那个女人死了,没熬过审讯就死了。
以前,他看过很多很多的言情小说和各种爱情影视剧,里面讲那些爱而不得的痴恋,有些人会选择遗忘,有些人会选择自戕来摆脱痛苦,似乎这样这份痴恋就会越来越淡,直至像一缕清风一样消散不见。
不过,全是假的死亡,不过是一把火,一对骨头,一捧骨灰他已经生无可恋了。唯一让他愤怒的是她的猝死!即使她会走上与他殊途同归的道路,可是交由法律审判的死亡才是心安理得,而不是被那双黑手惨烈地夺走生命!
不死不休,他对她的爱始终是不死不休!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被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悔恨折磨得血肉模糊。
然后,禁闭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的人,蹲在了他的身边,他闻到了一股子很浓烈的香烟味,在这潮乎乎的禁闭室里反而有点发臭发酸。他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一个脸上满是络腮胡的男管教此时斜着目光,笑得极其瘆人地看着他:“邢衡,你可以出去了!”
重新回到监舍,刚一进门,里面的几人唰地投来几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其中一道尤为的冰冷。
他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他没有再起纷争的心思,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在自己的床铺坐下来,那张狰狞的面孔,犹如噩梦一般陡然罩住了他。
邢衡毫不犹豫,立刻向他射/去两道阴寒刺骨的目光。他从小就无父无母,每次被同村小孩欺负了,奶奶总会扯着他的耳朵告诉他:给我还手!对付任何敢于挑衅你的混蛋,你都要立刻告诉他——你再惹我一下试试,我绝对敢宰了你!可是,这样的领悟来得这样吃,二十多年来的任打任骂,让他成为人群中那个谁都可以取笑的软蛋!他再也不想了!他要让他们都乖乖地夹起尾巴!
现在也不例外,他恶狠狠地看向刀疤脸,问道:“屎汤的味道还行吗?”
他以为这话为将刀疤脸立刻激怒,谁知道他听了后,反而笑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后脑勺的纱布:“小邢,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哥哥我昨晚确实太冲动了,我给你认错,来来来——”,他回头将三角眼、矮个子还有其他几人喊过来,将他围在中心,冷笑着:“我们都给你道歉,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你走的那天,总得有兄弟送送你啊,不然啊,你可就太孤单了。”
邢衡嘲弄地看着他:“刀哥,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别我惹急了,大不了我拉着兄弟们一起走,这样我在黄泉路上才不会孤单!”
“别激动啊,你看你吧,就是容易激动”,一边讪笑着一边还递给他一只点燃的烟,顺势凑到了他的身侧坐下:“喏,以后啊,咱们一起享用。”
“哼”,邢衡接过烟,眯眼狠狠地抽了一口,谁知道竟然扯着后脑勺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痛。他把烟递回给刀疤脸,说:“谢了,一口就弄得伤口疼。”
刀疤脸接过烟,无声地笑了笑,忽然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u”形,在邢衡的脖子上肉来揉去,像是在拧着螺丝。邢衡顿生警惕,躲闪不及被他一把钳住,他的声音带着寒气:“刀哥这辈子也是要脸面的,你让我像一只狗一样舔了屎尿,你也别想好过,是,你是要死,但是死法得我定!”
邢衡艰难地转头,看着他脸上那道像蜈蚣蠕动般的刀疤道:“那我们就试试吧,反正待在这里也挺无聊的!”
刀疤脸的手钳停止了揉动,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是啊,太无聊了,都来找点乐子吧!”
“我不怕死”,邢衡平静地说:“我爱的人也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混蛋,来吧,一起来吧,至少我可以死的不那么窝囊,还可以轰轰烈烈一番。有本事你就再那什么东西来给我身上开口子,上次我没有求饶,这次一样,还会把你往十八层地狱里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