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娆嫌她啰嗦,出门而去,阿陶赶紧跟上。千娆漫无目的地一阵闲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宋简心院门前。她叹一口气,再次走了进去。
她穿过空荡荡的院子,走进厅堂。厅堂里也是空空荡荡,正中的红木椅子里再也看不见娘亲的身影,以往千娆来见她时她总是坐在那里,脸若敷霜地吐着冷得叫人寒颤的字眼。
阿陶指指木椅前的空地,说:“喏,川公子就是在这里服下了七锦魔蕈——可真对自己下得去手。”
千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看到厚重的石板地上留着一片奇怪的痕记。阿陶也注意到了,她蹲在痕记旁将一双手放了上去,显然,这是十个指痕。
“不必说,”阿陶道,“这是川公子留下的。”
千娆心口又是一阵抽痛。当年她中毒之后很快就不堪痛苦晕死过去,叶寒川却是清醒着承受了全部。她摸了摸袖中叶寒川遗下的蓄真眼,想起那个晚上他温和不再的眼神。他是否也感到不值,为曾经因她而受的折磨?
抚摸着地上的指痕,她多么希望能握住叶寒川当年之手,泪水不由得滴落下来:当年的川哥哥还能回来吗?
“娆小姐你别顾着哭呀,”阿陶劝道,“你若心疼川公子,那就出谷替他劝住云公子啊。”
千娆在地上写道:“你愿同去?”
“我当然愿意咯,”阿陶两眼蓦地放出光来,说,“实话跟你说,我天天被主母管着,我可无聊透顶了。我巴不得跟你出远门去。”
“若确是他,如何?”
阿陶转了转眼珠子,说:“就算真是川公子,那也要听他说出缘由来啊,我可不相信川公子是那种妄下杀手的人。等明了了缘由,再该怎样怎样咯,好过娆小姐你躲在谷里摇摆不定地受煎熬。”
千娆听此一言,忽觉醍醐灌顶。时隔六年,叶寒川为什么忽然回谷,娘亲究竟是因何而死,叶寒川为什么带走她的头颅,又为什么他避开了所有谷人唯独来到蔻园,这么多疑点都没有解开,怎就认定叶寒川就是shā • rén凶手?
千娆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她向阿陶点了点头。阿陶喜上眉梢,问:“娆小姐,你肯出谷了?”千娆又点了点头。阿陶跳起来,急吼吼地说:“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娆小姐你也赶紧回蔻园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出发,今晚可以在嵘南城下榻。”
千娆回到蔻园,打包了些衣裙、首饰和银两,又用细绳串上叶寒川的蓄真眼,戴在颈项中。阿陶很快背着包裹来了,她检查了下千娆的包裹,说:“我正担心银两的问题,没想到你这儿有这许多,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你这几身裙子也太鲜艳了些,恐怕招惹麻烦,有没有素点的?”
千娆不以为然,心想几件衣裙能招惹什么麻烦,不予理睬。阿陶知她性子,也不多说,趁她不注意,将最艳丽的几件裙子丢回了衣柜。
给柳儿留下字条,两人整装出发。
既下了出谷远走的决心,千娆之前的顾忌便荡然无存,毕竟当初白天怕娘黑天怕鬼的她,如今在白天已经无所畏惧了。
到达嵘南城时已近黄昏。两人寻着客店,经过一家“听竹院”,千娆看这名字眼熟,猛可里想起来,这不是她的教琴女师——素鸳所在的地方吗?
想到多年未见,千娆抬脚就要进去找素鸳。阿陶连忙拦住:“哎呦娆小姐,这里不是客店。”
千娆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推开阿陶径自走了进去。里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千娆不理阿陶拉扯,左右张望着找素鸳,忽然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妇人迎了过来。
“两位姑娘,”胖妇人笑盈盈说,“来这里……找人?”
千娆点点头,张开手掌写了“素鸳”二字。
胖妇人的笑脸微微一滞,问:“找素鸳姑娘?姑娘你是哪位?”
千娆又写了个“叶”字。
“叶姑娘?”胖妇人将千娆一阵打量,又看看阿陶,犹豫了一会,说:“你们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阿陶满腹狐疑地望望周围,说:“素鸳是几年前谷里的那个琴师吧?哎,娆小姐,搞不清你是不懂事还是胆子粗,大剌剌进这种地方,我倒没什么,就是娆小姐你,我总觉得像进了虎口的羊羔似的。”
千娆暗暗不解。
胖妇人不一会儿回来,将千娆二人引到二楼一个静僻的房间。房门口倚靠着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男子,这男子一身劲装,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胖妇人说:“素鸳姑娘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开了,一位一身通红衣裳的女子站在门里,正是素鸳。只见她身如弱柳,粉面瘦削,虽风姿犹存,但已不比往日容光。千娆暗暗惊异:素鸳怎瘦了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