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是喝醉了吗?”阿九天真地问。
宋新君瞪大了眼睛,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九吓了一跳,寅也吓了一跳。寅没有想到宋新君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对阿九下跪,阿九就算是林玄风的徒弟也只是一个小孩子。看来阿九的这句话是当真戳在宋新君的心窝子上了,寅不忍地转过视线。
寅转过头不说话,宋新君也不说话,这太奇怪了。但阿九还是选择立即上前扶宋新君起来。他碰到了被宋新君紧紧箍在背上的林玄风,然后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怎么会这么冰冷,师父的身上怎么会这么冰冷。
然后阿九看到了宋新君身上那些破裂的伤口,那些已褪色的、深浅不一的血迹。
阿九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他手足无措地去看寅,下意识求助他更为熟悉的人。寅痛苦地看着阿九,没有更好的说法了,他把话再斟酌一万遍都不如告诉他最直接的现实。
“阿九,你师父昨夜去世了,我很抱歉。”
越是残忍的话说得越是冷静,寅说出了迄今为止他对小孩子说过的最残忍的话。寅说完,立刻就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阿九。
阿九痛哭出声,“放开我!你放开我!”
寅用力地控制着阿九的反抗,阿九被他死死地钳在怀里。
不管是哭是咬是蹬是踹,都极力表明了阿九的控诉。他不接受,他如何接受。
“师父!师父!我说了你放开我!”阿九哭喊着,撑着身子伸手去够还趴在宋新君背上的林玄风。明明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阿九却如何都伸不到够不着。
阿九被逼急了,一口咬在寅的脖颈上。寅倒吸一口冷气却是愈加拥住了阿九。
周谌跟在后面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宋新君跪在地上,一直背着林玄风不肯撒手,尽管他头垂得比林玄风都低。而寅拥着那个叫阿九的小孩儿,无论小孩儿怎么折腾都不撒手。
周谌啧了一声,烦躁极了,他先是上去一掌拍晕了阿九,接着就要去把林玄风拽离宋新君的背。“我求你们了,让林玄风入土为安吧,他已经死了!”
宋新君不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任由周谌拉扯着林玄风,可周谌费了半天力气都无法将林玄风从宋新君的身上剥离下来。寅抱起阿九,对着两人宣布道:“在安言回来见林玄风最后一面之前,谁都不可以动他。”
周谌听后大为恼火,在他发怒之前,宋新君竟然听话地站了起来。他背着林玄风把林玄风背回了他的房间,寅也转头把阿九送回他的房间。
“你们都他妈是不是疯了?行,我去行了吧。我去给林玄风打造一口最破烂的棺材!”周谌说着大力甩门而出,大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周谌离开后,这个世界重归静默。过了一会儿,寅开口说,“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找了人来给你处理伤口。”
“谢谢。”
给宋新君处理过伤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这默契一直持续到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响起来,敲门声打破了屋里令人窒息的沉闷也将平复下的情绪再次挑起。
开了门,宋新君立刻屏住了呼吸,他下意识地躲闪。“安……安言。”
寅腾地就站起来,赶忙往门口走去。他停住了,安言冰冷的眼神透过他似乎要把整间屋子都射穿。开了门后,屋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或许宋新君和寅还不知道但是错愕、惊讶、痛苦、愧疚……这些表情早就爬满了他们的整张脸。
整个客厅里的空气都是稀薄的、沉闷的还有压抑的。
面对安言的注视,寅咽了咽唾沫,喉咙生疼。他想说话但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口,好像针线把嘴缝上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个千斤重的秤砣来让他把嘴闭上。安言注视着他,短短三秒钟,寅呼吸的频次便越来越快,他在紧张和害怕。
出乎意料地,安言的目光很快错开了他,安言一句话都没有问他也没有问宋新君。他直接往林玄风的房间走去,没有犹豫更没有半点迟疑。寅略微睁大了眼,安言那种决绝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寅的瞳孔里。
“哥……”苏子零的声音满是惊慌失措,寅回头望他时,眼里的一切情绪都还没有消去。苏子零愣住了,他忙追上安言,却只敢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林玄风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深灰色的被褥,被褥和床单是一样的颜色,因此显得林玄风格外没有僵硬。他僵硬地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苏子零看着安言走过去,看着安言没有坐下没有去触碰他,看着安言直直地站着,去盯着林玄风看。他将双腿站得笔直,只看了那么两分钟却好像又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