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拔腿快速离开。
“安歌。”
走过一个路口两米远后,从张阳的背后传来这个名字,张阳猛地回过头。
一个男孩儿,与他的年纪相仿。但与他的瘦小不同,他的身姿挺拔,一看他的侧脸就知道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安歌离开了,张阳追上去。等张阳的意识清醒,注意到身旁栽种着高大的椿树时,他已经跟了安歌一段时间了。
他停下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停下来,安歌也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他。安歌朝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好,我叫安歌。我从来没见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阳看着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跑了。
张阳可耻的落荒而逃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去看安歌。安歌有时发现不了他,因为他都远远地看一眼,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站在某个街角,等待着与安歌偶遇。安歌看见了他总会朝他笑,那模样似乎在说,嘿,你还记得吗?我们见过面。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张阳在他十三岁的这年夏天见了安歌很多次,可他一次也没跟安歌说过一句话。直到某一天,他再度出现在街角的椿树下,他看到安歌迎面朝他走来,然后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安歌?”张阳叫出了声,似乎不敢相信。
安歌立刻顿住了身影,迟疑地转过身。他看向张阳的眼神虚无缥缈,仿佛在确认刚才叫住他的人到底是他亦或是其他随便的什么人。
那个熟悉的眼神不见了,张阳呆立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安歌又转身走远,留给他一个永远不可触及的背影。
那一天,张阳回到家是晚上八点钟左右。他站在家门口,没有拿出钥匙开门。因为他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叫骂声。
又来了,又来了。张阳的心彻底疲惫不堪。
如果说他的父亲原先只是为了发泄,还会心怀愧疚。那么现在,他就像是着了魔,入了魇。只要稍有不顺,就会对他的妻子和儿子拳脚相加,并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狠厉。张阳明白他的父亲已经不纠结过去的事实甚至一直存在的真相。他只是对家暴这件事上了瘾。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张阳赶快动手开了门。
他的母亲头磕在墙上,白墙红了一片。
张阳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
他扯过他的父亲将他推到在地,他学着他父亲的模样,在他父亲的脸上、胳膊上、肚子上和大腿上拼命地狠揍。他想,他身上的血液果然流淌着他父亲的基因。
“我是你老子,你敢揍我?”他的父亲恼羞成怒,朝他反咬回去。
张阳更加拼命了,像发了疯一样理智全失,抑制不住的愤怒将他推向深渊。等汗水从他脑门滴落,他喘着粗气站起来时,他的父亲,嘴角流着血摊在地上连连shen • yin。
“你这狗娘养的孙子。”他的父亲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还有空骂他。
“还有你这个biǎo • zǐ。”他的父亲啐了一口,将含着血的唾沫吐在白得发黄的地板上。
“小阳……”他的母亲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张阳不看他也不看她,他甩甩手随即又走出门去。哐当一声关掉家的大门时,从门后传来的依旧是他父亲不堪的辱骂声。随他们去吧,张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的天早就塌了。
张阳这次是真的想逃走了,他走啊走,走啊走,不知疲倦。他朝玖都的西门走去,从那里,他可以朝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去。
夜深了,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颗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他想他这次真的坚定了决心,可当他远远地望见西门的时候,他还是回头了。他是那样快速的跑回家,然后看见了这一生都令他难以忘怀的场景。
他的父亲仰躺在地,心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猩红的血从他的胸口流下,在地板上结成粘稠的糊状。他的母亲神情呆滞,跪坐在他身边,血染上了她的裙摆。她似乎已经歇斯底里过了,看见门开了竟然很冷静的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张阳。
“妈。”张阳吓坏了,他抖着身体叫她。
他的母亲似乎终于辨认出了她自己的儿子,她很开心地叫道:“小阳,你快看,我杀了他了。”
“妈,你别吓我。”张阳跪在她身边,眼泪簌簌地掉落。他很害怕,根本不敢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傻孩子,哭什么,你解放了,你自由了。小阳你以后姓张好不好,随我姓,你是妈的太阳,我们一起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好,好。我姓张,我姓张。”
他的母亲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推开他,将那把水果刀抽出来接着埋入了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