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就这么稳稳地抱着他,笔直地朝着前方走去。身上的龙鳞不断地融化,又不断地新生,因为过高的温度冒出嘶嘶白汽,眼前的肠壁被一道道撕开,他们离凌景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能走出这个迷宫的,只有一种能力——不断地自我牺牲,在融化成血水之前逃出生天。
叶盏心里又酸又涨,明明是该松口气的,再不济他也该嘲笑祁渊太傻了,干嘛为自己白白消耗身体。可是这些他都说不出口了,他蒙受了祁渊太多的偏爱,好像用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但话说回来,能遇到一个用龙鳞支起屏障,为他奉献一切的男人,给他一辈子又何妨?
这么想着,叶盏伸出手臂,回抱住alpha劲瘦的腰,然后把头贴在了他结实的胸肌上。叶盏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小鸟依人的动作,他敢说自己吃奶的时候都没主动抱过谁,现在居然这样抱着一个男人(还比他年纪小!),羞耻之余,竟然还有点开心。
祁渊短暂地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浮现一丝笑意。
这片迷宫果真大得惊人,以祁渊的速度笔直地走了五分钟,竟然还未看到尽头。正在这个时候,那团代表凌景的金芒忽然高速移动起来,叶盏一愣,挠了祁渊的腰一把,“凌景动了!他正在飞快地离开!”
“我们也快到了。”说话间,祁渊撕开最后几道肠壁,终于走出了女娲之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逼仄的长方形墓穴,地上散落着一层黄沙,叶盏从祁渊怀里跳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二人——“报丧鸟”楚聿正盘膝坐在地上,而一头红色乱毛的小姑娘南枝正躺在他的膝盖上,一行口水挂在嘴角,睡得无比香甜。奇异的是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簸箕,伴随着她双手无意识的抽搐,簸箕里正源源不断地往外飞沙子。
身处这副迷惑的画面中,楚聿脸上的迷惑一点也不比他们少,看清祁渊后,他才松了口气:“boss,你来了。”
“什么情况,凌景呢?”叶盏眼瞧着代表凌景的那簇金色越来越远,快超出他的感知范围了。
“就在前不久,刚刚来过。”楚聿说。
“来过?然后就走了?”叶盏急了,“他抢走什么没有?林荒笔记呢?”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带走。”楚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本来准备殊死一战,但是——”
但是根本没能战得起来。
楚聿早就听说过凌景的存在,绝不会狂妄到觉得自己能与他为敌。他的全部计划,都寄托在南枝能够在凌景手下撑到祁渊赶来。在他的预想中,他自己的精神系能力,加上南枝操控黄沙的能力,再加上她手中号称很厉害的法宝,怎么也能拖住凌景十分钟……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白发灰眸的男人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死神,只在雾气深重的清晨出现。凌景进入石椁后,第一眼就望向了他,然后“咦”了一声,笑了。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深重的梦魇了。”他说,“你很强,可惜了。”
楚聿很快理解了凌景的意思,他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一团漆黑的、不断蠕动的巨大阴影出现在他头顶,将他的脑袋裹住、绞紧、挤压。原本准备好的言灵变成了痛苦的尖叫,四颗眼珠在眼眶里翻滚——他的梦魇是报丧鸟的形状,在凌景的操控下,正欲将自己扼死。
梦魇的效果,不在于凌景有多强,而在于他自己的内心有多阴暗,楚聿才意识到这一点,然而已经太迟了。
他在瞬间溃不成军,南枝那边更是一败涂地。刚打照面,凌景在她额上轻轻一按,她便倒了下去,嘴里一边嘟囔着梦话,手上还一边下意识地抖着簸箕。
据说那个簸箕是个叫“恒河沙”的法宝,能抖出无穷无尽的沙子,配合旱魃的能力,在陆地与天空都无可匹敌。青崖沃土曾经依靠这样宝贝,在领土周围刮起漫天遍野的沙尘暴,将一切外界的威胁隔断。今天楚聿有幸第一回目睹它的威力,不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但奇怪的是,凌景只是默默地看了南枝半晌,就迅速抽身离开了,他甚至无视了地上散落着盘古遗骸这样无价的宝贝。楚聿听到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是对身边的手下说:“准备飞行器,去自由之都。”
凌景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但是好在他一离开,几乎将楚聿扼死的梦魇也一同消失了。南枝依然呼呼大睡,楚聿把她捡过来一看,压根没受伤,在她脸上拍了两下,居然还是没醒。
“就是这样,凌景走后大概五分钟,你们就来了。”楚聿疲惫地说。
“辛苦了,你做得很好。”祁渊拍拍楚聿的肩膀,示意他去休息,将南枝接到自己手中,低声道:“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