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小蛇都是风饶本体的一部分,当数万条小蛇离开他的本体后,最后剩下来的,只剩下一个虚弱的空壳。即使他在下一秒死去,小蛇也会继续在人们脑海中存活一段时间,他们之中意志更加坚定的人,将成功战胜海巫;而那些意志薄弱的人,大概也能够撑到救援到来。
凤凰血的效力在减弱,风饶感觉蛇魔的意志正在慢慢回溯,他像是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披着华美的布满虱子的长袍,正与自己冷冷地对视。
“我不会再输给你了……你控制了我一辈子,但最后赢的是我。”风饶自言自语道,“有个道理是不错的,‘好有好报,恶有恶报’。像个圣母一样为拯救众生而死,这就是你的恶报。”
蛇魔在嘶嘶低语,但并没有不甘和愤怒,反而有一丝悲戚。
每一条小蛇都凝聚着他一部分的生命力,而他交出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生命,最后的一丝,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很可悲吧,没有死在你所期待的末日狂欢里,也没有为你而流的眼泪……”风饶慢吞吞地躺倒在地,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到最后,只有我,被你控制了一辈子的我。哦,不,与其说是控制我,倒不如说是躲在我身后吧,可怜的小蛇。没有人爱你,但你多么希望得到爱啊……”
眨眼一次比一次沉重,他感到困意慢慢地袭来。最先失去知觉的是蛇尾,那本就冰凉的东西似乎已经凉透了。风饶想了想,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蛇尾变成了人腿。他依旧好端端地穿着医生的白袍,从头到尾都很干净,又吃力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无框眼镜,给自己规规矩矩地戴上。
“嗯,这样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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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医生!风医生!快醒醒!”
“鼠王,快来看呐,风医生醒了!”
“别推了,快拿些水来,赶紧把药喂进去,他要撑不住了!”
嘴角被撬开,有人硬是灌了些水进来,紧接着被喂进来的是一颗大药丸子,被强行塞进了喉咙里。那颗大药丸似乎是非常精纯的能量聚合体,一颗落肚后,风饶竟然悠悠转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明晃晃的顶灯,照亮了一个逼仄的洞穴。围在自己周围的是一群贼眉鼠眼的人,他们个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乱发间长着一对鼠耳朵。
一群感染者?这是哪里?
见他醒来,一个体格最大的人挤了进来,他比其他人长得更像老鼠,其他人都叫他“鼠王”。
风饶默默地看了会儿,开口时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们是玄城地底的老鼠。”
“风医生,难为你还记得我们!”鼠王笑道,“不过我们早就不是玄城的过街老鼠了,我们是属于旷野的鼠族!”
风饶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鼠王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大丸子,往他嘴边递,“再吃一颗吧,这是我们鼠族自己制作的能量补充剂,吃一颗能管一个月的饱。”
风饶却微微偏过头,没有接他的药,“为什么救我?”
“这话说的!当初你可是救了小草啊!”另一只老鼠叽叽喳喳地说,“当着龙鳞的面,就这么把小草救走了,厉害!”
“我们鼠族是知恩图报的。”鼠王大大方方地说,“既然你当初救过我们的族人,那我们救你也是应该的。”
“哎呀,我们也是来得巧,风医生你就躺在地上,险些被那群堕种分食了!”
善有善报是么……风饶默默地想。只不过这善报来的,未免太凑巧了些。
他终于接过药丸,干咽了下去,又问:“这是哪儿?”
“玄城的地下,之前打仗外面太乱,我们就又跑回来了,这里可比外面安全多了!”鼠王道。
风饶抬头望了望,“玄城的地下”是个很大的概念,那么他所处的这块地方,上面又是哪儿?
又或者说,躲在玄城地底下的老鼠,凭什么能救到城外的自己?
“让他出来吧。”风饶轻叹一声。
老鼠们面面相觑,末了,鼠王才头大地说:“哎,风医生,你都猜到了,那还是请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他让开了身后的金属门,风饶推门而入,便看到了一幅诡异的景象:沉重的十字架横亘在逼仄的地下空间内,他的父亲——长着漫长蛇尾的nahash,依旧倒着被钉在巨大十字上,而十字架的一臂上,却坐着一个白发白袍的男人,头倚着架身,沉沉地睡着。
这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虚浮的半透明色,仿佛一颗闪烁着彩虹色的美丽泡泡,脆弱到一根针就能戳破。
“想不到你真的有办法逃离。”风饶此刻当然很清楚蛇魔干了什么,不由真情实感地赞叹了一声,“不愧是梦魇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