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姜文希往里面看,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朝屋里吆喝,“家里已经没钱了!一分钱也没有!你再怎么找也没有!你就知道在外面喝酒赌钱,往家里带回来过一分钱吗?可怜我还得给你养你的孩子,最后我还落不下什么好?你自己出门撒泡尿照照除了我谁还能嫁给你!是我瞎了眼!”
“没钱了!?我前天还看见你往你娘家带了许多东西呢,没钱哪里买的东西?!你以为我傻啊?”玻璃碎裂夹杂着各种东西碰撞的声音震天响,眼前的小孩瘦弱的身躯又在微微颤抖,就像那天被雷声惊吓。
站在那里,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她突然明白了那些伤痕是怎么来的,世界上的事情本不复杂,只是解决不了罢了。
院子里的人还在激烈地干架,声势浩大,姜文希从未在一个小孩子脸上见到这种表情,一种夹杂着漠然的恐惧,想逃逃不掉,不想听的东西偏往耳朵里灌,她想了想,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又想了想,先撒开了一只,说,“不要听。”
然后快速捂上,迷茫抬头的张磊眼里还含着泪水,“姜姜文希?”
姜文希又撤开一只手,“是我!”
捂上,“你干嘛?”
撤手,身后的劈里啪啦伴随着各种污浊的对骂传过来,这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嗯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看着他迟疑的小眼神,姜文希拉住他,带他到墙边,指着那沉重的甜蜜负担,“帮我拿,我一个人拿不了。”
“额好。”他拿起两个袋子,盯着姜文希看。
傻平的据点——破庙正是亟待拆迁的区域之一,今日的他已经在院子里躺着晒了一天的太阳,破庙院里的杂草已有半人高,斑驳的墙壁上红色墙皮已经掉落,满墙的红色凌霄花开的正艳,姜文希闯进来的时候他正摸着肚皮想着晚上吃点什么,等待着月亮的升起。
姜文希迈进庙里那高高的门槛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被绊倒,差点就摔到对面那几只虎视眈眈的狗子身上,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他们刚从摔锅打碗的震天响中逃脱,又到了汪汪演唱会上,此起彼伏叫出一首交响乐。
“傻平!快管管你的狗!”看人下菜碟是姜文希的看家本事,她可以在大伯母、妈妈面前乖乖巧巧,就能在姜辰、奶奶面前哼哼唧唧,能在张磊、杨华清面前一脸冷静,就能在傻平面前颐指气使——她知道他不会介意的。
“你咋来了,小孩儿?”他略带潦草的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指了指被他睡倒的草,示意他们坐下,“这又带来了谁啊?哎哎哎,你不会把这儿当你据点了吧!这我地盘儿!我就该在庙门口立块牌子——闲人免进。”
“给你带了下酒菜,能在这儿不?”姜文希把塑料袋扔在他旁边的草堆上,回身去接正被几只狗狗围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张磊。
“呦,就喜欢你这种懂事的小孩儿,今天带了啥啊?”扒开袋子,傻平不疾不徐开始他的觅食。
“你自己看吧,来,你过来吧,没事儿的,这几只傻狗不咬人,还有这人虽然傻,但是应该还算是个好人的。”姜文希伸手接过张磊手中的东西,发现他又在发抖,于是又补了一句,“他也不咬人。”
“小孩儿,什么叫还算是个好人啊,而且我咬人的,你还没见识过吧?不错,这扒鸡不错。”他取过歪倒在耳侧杂草里的酒瓶,没拿他的破碗,仰头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打了个嗝,“舒服!生平快意事,唯酒与肉尔!”
姜文希喜欢不多事的人,她怕麻烦,她永远都是在看着,从来不上前去,她的身边只有杨华清一个朋友,其余的有的不愿和她做朋友,有的她嫌麻烦。
人生中总会有些鬼使神差的时刻的吧,因为解释不了,所以人们称之为缘分,亦或是命运——她鬼使神差地叫他去折船,又鬼使神差地带他来了傻平这里。
姜文希听不懂面前这个每次喝完酒就胡言乱语的男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好在他并不强求他们听懂,她能看出也很喜欢他的不强求,这让她感觉很舒服,比起被大爷大妈围观背书来说舒服了不止百倍。姜文希身边的人好像总是在焦虑,毛老师讨厌班主任这份工作却不得不做,妈妈困在生活里,奶奶在烦恼健康和儿女,杨华清在担忧学习,她哥在烦恼什么时候可以不上学去打游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茧,但是傻平好像没有。
“嘿!小孩儿,你带来的这人谁啊,咋一直死死盯着我不放啊?怪吓人的,我是跟他有仇吗?”姜文希困惑地转头,却看见张磊的目光死死盯着傻平——哦不,是他手里的烧鸡,她从没看见过眼神如此凶狠的张磊,平时的他永远都是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