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哥!春生哥!这儿有个小女孩儿!你快过来看看!”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传来工友的喊声。
“娘,我先过去,一会儿给您电话哈!您别担心!”说完手机往兜里一揣,撒腿便往巷子那边跑,“哎!这就来!”
姜文希醒来时在爸爸的背里,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她还没来得及有意识,刀疤脸再次上线,直接给她吓得灵魂归位,“春生,你家丫头醒了,看来没啥大碍了。要我说你这丫头也够野的啊,今天可把你爸吓得够呛!”
目光转过来,姜文希看到十几个穿着军绿色棉衣的大叔的时候,果断选择闭眼,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十几个目光注视之下,醒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哟!小丫头片子还装睡,不起来谢谢我们这群叔叔伯伯啊!你爸爸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为了你都答应请我们大家吃酒了,你也不知道跟你爸爸说声谢谢?哎,春生,你确定你家丫头没被掉包?”
爸爸的声音从胸腔里传过来,“孩子脸皮薄,肯定是你吓到了。”
“我?”刀疤脸指了指自己,一脸不信对面这人这么不要脸的惊讶,“关我什么事儿啊?”
“你长得太丑了。”旁边十几个人一齐哄笑出声,雪逐渐下大,最小的鸿宝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姜文希戴上,“鸿宝,你自己戴着吧,这丫头冻不着了。”
“春生哥,给孩子戴吧!我没事儿,我体格壮。”鸿宝搓了搓手,朝手上哈了口气。
“咱们鸿宝也是个孩子啊!你才多大啊!别逞强,戴我的吧!”一个黑色的遮耳帽从人群中扔了过来。
“十六岁了!也成年了好吗!在我们老家,十六岁好多人的孩子都一两岁了!”鸿宝一脸不服气,似乎想要为自己的男子气概正名。
“是是是,咱们小鸿宝是大人啦!能有孩子啦!”又是一齐哄笑。
姜文希乖乖趴着,冻僵的身体逐渐回温,她刚刚以为自己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想念奶奶中冻饿而死。
夏叔叔家如此美好,这让她在看到爸爸的生活时很是羞耻,似乎这贫穷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大雪纷飞,姜文希在一阵一阵的哄笑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姜文希恍惚了许久,看着围在自己旁边的花床单,头顶是木床板,身下是还在发热的电热毯,盖着的被子还散发出洗衣粉的薰衣草香味,她感觉自己应该还没醒。
手伸到空气里,体感的低温让她彻底清醒,身上的温暖更显得格外可贵。
“文希,醒了吗?我帮你把外衣都烤的热乎乎的,你可以直接穿上。你这刚来,深圳就下雪了,好多年没下过雪的嘞!”床单里伸过一只手,拿着她的棉衣棉裤,姜文希伸手接了下来,确实热腾腾的。
触碰到那只手的那一刻,姜文希想到了它放在自己头上的触感,都是老茧,已经开裂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幸运呢!快点穿上衣服吧!你叔叔伯伯们都在隔壁,下了一晚上的雪,今天不上工了,他们正准备涮火锅吃呢!过来帮叔叔伯伯洗洗菜啥的,昂!”
在工友旁边的爸爸不似在家那般不会说话,姜文希能听到他语气中的欢快,“好。”
“那你换完,热水我给你放门后了,还有牙膏啥的我都给你挤好了,你穿好衣服洗漱完就到隔壁找我就行!”
“好。”
脸盆是新的,肥皂是新的,牙膏牙刷也是新的,姜文希又想哭了。
她弄好推开门的那一刻,被白茫茫的一片遮住了双眼,她并没有感觉到奇怪,这是北方此时的正常景象。
但是这是在南方,还是几乎最南方。
那场火锅吃的很是欢快,刀疤叔叔成为了她的好朋友,还有鸿宝哥哥也在跟她一起玩游戏,热气腾腾的电饭锅里面翻腾着几粒油花,还飘着几粒枸杞。
深圳的火锅同夏闻远想念的火锅并不相同,姜文希回忆起那天夏叔叔还有夏闻远一脸壮士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而这表情的做出只是因为林阿姨说要点鸳鸯锅,父子俩好似做贼一般跟服务员小姐姐低声说着“要鸳鸯锅”,仿佛这是恶魔的低语。
夏闻远说,鸳鸯锅是四川人对辣做出的最后的妥协。
幸亏他没来,姜文希乐滋滋地吃着刀疤叔叔给她夹的一片羊肉,脑子里又一次响起这句话。
姜文希和爸爸被迫加入了南方人对于见到雪的狂欢节,看着这一堆大老爷们儿在雪地里撒欢儿。
当然,这种兴奋感只持续了不到两天,雪一直没停,甚至越下越大。
姜文希爸爸原本打算带姜文希在深圳玩一周,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回家过年,这样既增进了父女感情,还啥事儿都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