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得到消息的济阴王在府兵护卫下仓皇逃离,可王府附近全是缠斗的士兵,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令人魂飞魄散,一行人目标太大,没走出几步就被昆夷兵发现,几刀斩死左右,将他拖到高头大马之前。
瑟瑟发抖的济阴王抬起头,看到一双冰冷的灰眸,打量蝼蚁一般俯视着自己。
“昆夷帝王送你一程,是你的荣幸。”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隔着两条街的河阳王府中,宿醉的河阳王被亲信自床榻上拽起,从王府侧门而出。
不同于其他四王,河阳王手里有五千人的左骁卫,得他精心栽培,有最好的兵器配备,此时府中留有五百,其他都在老家河阳郡,护卫他离开的正是这五百左骁卫。
阑京已乱成一锅粥,昆夷兵和北府军打的激烈,平民乱窜四处逃生,在五百左骁卫的护卫下,河阳王一行竟误打误撞突围了出去。
南郊旷野中,狼狈不堪的河阳王骂骂咧咧。
“这些昆夷蛮子,胆大包天!驻兵是干什么吃的,让这群蛮人跑进中容闹事!此番事了,定要将驻兵好好整治一番!”
左骁卫统领沿途看到了昆夷兵的实力,无法像河阳王那样乐观。
“王爷,昆夷人铠甲兵器都是上乘,进击颇有章法,不似一时兴起要造反的游民,况且此事实在蹊跷,驻兵统辖之下,怎会有昆夷人出来!”
河阳王此时被冷风一吹,脑袋也清醒不少,听完这话,忐忑起来:“依你看,什么情况?”
“驻兵恐怕在昆夷与这些反贼已有一番争斗,他们能冲出来,说明驻兵落了下风,我等还是做最坏打算,不要硬拼,速回河阳郡,再图后计。”
“没错,给我速速传信各族族长!就说昆夷反了,意图再次掀起六族大战,让他们共同出手镇压!我们只需在河阳郡等待时日,自有东山再起……”
话音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洞穿了他的喉咙,他的身躯晃了几晃,轰然倒地,惊恐的双目兀自圆睁。
一众兵卒鸦雀无声,待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骑裹挟着尘烟,在苍茫原野上渐渐远去。
犍为王府,外院的下人比王爷先得到昆夷叛乱的消息。
犍为王平日驭下十分严酷,仆人动辄被打被杀,个个战战兢兢,在他们眼中,传闻中的昆夷人远不如近在咫尺的犍为王可怕,此刻得了消息,竟都盼着昆夷人杀进来,个个躲进屋内装作不知,无人去主院告知。
直到窗外喊杀声震耳,惊愕的犍为王才发觉,大声呼喊着府兵,却没人回应,他恶狠狠的斥骂着,却看不到身后人眼中喷薄的恨意,娇滴滴的南渊姬妾高高举起了烛台,砸向这颗老朽的头颅。
数百年的压迫迎来了反抗,府兵、管家和仆人从屋内走出,趁乱撬开宝库,裹着金银宝物纷纷逃离,内外夹攻之下,一座显赫王府以摧枯拉朽之态轰然崩塌。
朱提王自入夏就回了朱提郡,在气派的庄子里终日饮酒作乐。
夜幕降临,庄子涌进一群身着铠甲拿着兵器的赤望人,火把映出他们年轻的脸庞,显得肃穆而坚定。
为首的边煜城身姿笔挺,雄姿英发,两条粗眉紧压眼窝,一双红眸闪着微光,似黑夜里烁烁不定的萤火。
手中长刀一挥,身后将士上前,押住满脸迷惑的朱提王,马背上的边煜城毫无成就感,不耐烦催促:“快点押走,小修那还不知怎样呢。”
随着一河之隔的巴东王在病榻上被控制,烽火熄,狼烟灭,中容五王的时代正式终结。
阑京有变,各族很快听到风声,五百年前那场大战的阴影延续至今,大家对昆夷的惧意没有减弱,谁也不知昆夷为何突然出兵中容,又会不会进犯本族,于是纷纷关闭关隘,封锁进出。
秋高气爽,五谷飘香,这一日,阑京万人空巷,男女老少不同族类,都聚集到姑水河上游的神坛,只因中容、昆夷、赤望三族族长在此召集子民,告示天下。中容群龙无首,众人举荐出三位德高望重的宿儒共同佐事。
神坛之上,历代五王的罪业被悉数列举。
“中容五王,垄断官职、占有土地、荫庇亲属、收揽门生、享受特权,苛捐杂税之高,令农人饥肉略尽,骨髓俱罄,贫民贱民迫其世代相袭,同类成婚,服饰区分,种种恶习,尽失民心!
而历代五王中,更有多人杀戮成性,劣迹斑斑!
河阳王的祖辈临朝辄怒,剥人面皮,令其歌舞,引人嬉乐,犍为王的祖辈,创立了截胫、刳腹、拉胁、锯颈等多种酷刑,二百年前的第四任巴东王,曾网罗罪名,大肆迫害学士名儒,将数千人用铁环穿颔锁之,拔发抽舌,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