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国,每处盐场出产多少食盐、售卖多少价格,都是有一定之规的。
新野在安王的封地内,经过多年运营,安王终于将这边盐场的人收为己用了。而新野的三处盐场,上报朝廷说因为海边风浪和地势影响,其他两处已经不能晒盐了,只有如今所在的位置还可维持使用。
这样一来,安王就等于将那两座盐场的食盐收入囊中,卖盐所得都归了安王府所有。
有安王罩着,辽州境内谁敢向这些盐商们收税?
后来天启帝将安王押解进京,明面上安王府倒了。但是,辽州官场,谁知道有多少人是跟着安王做事的?辽州靠近北戎,天启帝为了边境安稳,不可能将辽州官场上下血洗一遍。何况这里面还牵扯了军政、盐铁等各项政务。
这些年,天启帝让吏部陆续换过一些官吏。
也有官吏到任后发现情形不对,想要向上禀告。可惜奏折还未出辽州,人就遭了毒手。就像新野前任县令,来这儿上任没多久,查案犯了忌讳,直接就遭了毒手。只要听话的,金银美人,一样都不会缺。
辽州山高皇帝远,时不时有小股北戎人入境流窜,还会有山匪强盗。水太深,谁不怕死?
所以,在辽州为官的人,只要知道安王还活着,就不敢不卖安王的人面子。而只要上上下下的人未曾大换血,规矩自然也没人会变。
刘衡这做法,却是直接打破了规矩。一个小县令都敢收钱,这还得了?这不就等于动了安王的钱袋子吗?
盐商们一告状,管事不由吃惊了,刘衡一个七品小知县,竟然敢堂而皇之收钱?这可不是小事,他不敢自专,急匆匆去找盐务转运使庞令禀告。
庞转运使正躺在卧榻上,两个美人捶腿,一个美人挑着桌上的鲜果喂入口中。
十多年前调到新野盐场后,庞令再没挪过窝,日子过得跟个土皇帝一样。他躺在那儿,就像一摊肉铺在卧榻上,听完管事的话,他气得一拍桌子,“小子大胆!”伸手想撑着做起来,可惜四肢短身体胖,就跟胖乌龟一样一时翻不起身。
“大人小心!”管事看庞令都要滚下卧榻了,连忙上前小心搀扶,三个美人搀胳膊的搀胳膊,扶肩膀的扶肩膀,终于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庞令起身大喘气了几下,“你说新野新县令叫刘衡?他是不是活腻味了?”
管事的点头,将刘衡的履历报了一遍,“大人,此子也不可小觑,徐首辅在京城都弄不死他,只能将他赶到新野来,此人不简单啊。而且,李县丞那儿传来消息,此人带了一批人来上任,里面有几个身手据说很好。而且,此人与外往来密切,每隔三两天就会与外通信。”
“他那未婚妻手里有两处买卖,其中在澄州那边就有她开的茶棚,离新野也不远。这不是之前那个姓古的,弄死也就弄死了。而且,若是这么短时间内死两个知县,只怕朝廷那边要怀疑。”
庞令不由皱眉,一个小县令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但是,要不能一棍子打死,让人逃了。杀官视同谋反,这个罪名,他现在还担不起。最怕的就是盐场的事要是泄露了,王爷的钱袋子曝光,他们这些人都是死九族的罪。
如今王爷的大业正在紧要关头,他不敢节外生枝。
庞令想了想,问道,“你派个人去找李必树,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管事的不敢耽搁,很快派人到新野县衙找到李必树。
李必树苦着脸说道,“刘衡是知县,我一个县丞,哪里阻挠得了啊?”他将刘衡跟自己说的话,大致复数了一遍,“这刘县令的未婚妻叫颜汐的,一心钻在钱眼里,做生意天天挂嘴上。刘衡是全听颜汐的,做事大胆,极为猖狂。”
他压低了声音又道,“以我观察,这刘衡两人,只怕是想在新野捞一笔,送到京城找门路,打算再谋个肥缺。只是,这只是我的小猜测,还得上面的大人判断。”
来人将李必树的话带回盐场,庞令也有点傻眼。
从李必树的判断来看,明摆着就是刘衡贪婪嘴脸毕露,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无奈因为他给钱大方,新野上上下下已经跟他一条心,变成铁板一块了。可以说,如今的县衙里,刘知县指哪儿打哪儿,毫无异议。有异议的?不用县太爷发话,其他人就把他灭了。
从官职来说,庞令这个盐务转运使的六品官,比刘衡的七品知县大。但是知县管一县政务,他这个盐务只能管盐场这点事,管不到知县头上。
关键是,大家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他若上书弹劾刘衡,刘衡贪腐曝光,他这盐场的事也一样得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