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帮这些濒临辍学女孩报警,带队老师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多管闲事,还给他们讲了不少热血上头的学姐学长给被迫辍学嫁人的女孩报警,结果反闹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的例子。连魏老师都不支持她帮这些女孩,嘱咐她和赵迪安全为重,一定不要插手村里的事。
舒舒姐也一样。
班里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为了给dǔ • bó成瘾的哥哥还债,自愿辍学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那天她和舒舒姐说起这事,又是惋惜又是气愤,可是等她说完,舒舒姐却问她:“现在你面前有两个病人,只能救一个。第一个急症可医,第二个绝症濒死。你救哪一个?”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想都没想,便说:“当然是救第一个。”
“为什么不救第二个?难道他不可怜吗?”
“可他得的是绝症,已经没救了啊!”
“她也已经没救了。”叹了口气,舒曜道:“南南,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我们只能救那些自己还想爬上来的,最多再加上那些混沌而不自知的。如果她们已经化成了伥鬼,那就没有必要救了——有一些人,如果你救了她,她指不定还会怪你。”
“有些人为虎作伥而不自知,有些人心甘情愿给哥哥和弟弟当奴隶。你说的那个女生,她已经是没救了。如果是父母逼她嫁人还罢,可她完完全全是自愿的。如果你劝她继续上学,她说不定还会怪你多事。对于这种人,可以同情可以怜悯,也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绝对不可以去帮她。”
“没错,在你和正常人的眼里,你都是在帮她。可在她眼里,你是在害她。如果硬想把她拉上来,你不仅救不了她,自己还会被拖下水。”
“南南,我们要救人,第一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二得确定对方值得我们救。不然你现在救了她,她以后还是会自己跳下水。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把时间花在这种人身上,说句实话,不值当的。”
舒曜的话极是残酷,却也格外理智而冷静。经历了最初的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直至她开始暗暗观察着村子里各个年龄阶段的女性,留心她们在生活中的一言一行,才渐渐体会到这些话的价值。
要求女儿干更多家务的是母亲,家里偏心偏得更明显的是母亲。上辈子她想上学,不断指责她不懂事的是姑姑;赵迪和家里断亲,那些闲言碎语也更多来自周围的大娘大婶。
她们都是女性,都是受害者。可或是因为被洗脑,或是为了讨好丈夫和弟弟,她们冲到了男性的前面,争相约束起同性的行为来。
有时候,极个别的女性对同性要比男性对她们更严苛。
越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她就越理解那些知道自己的命运却又不甘心的女性,越同情那些在不知不觉间被洗脑的女孩,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能帮她们就好了。
黄露没能上成学。
就是夏亚南在临走之前知道的。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老支书和村民撑着伞送他们走。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黄露,夏亚南以为她不来了,正准备也跟着离开。可到了村口,等在那里的大巴车后面却突然钻出个湿漉漉的人来——正是多日不见的黄露。
“老师!”抬起了头,黄露带着哭腔喊道。
“露露,怎么了?”连忙把伞移到她头上,夏亚南问道。
“老师,我上不了学了。”扑到了夏亚南怀里,黄露哭道:“我要嫁人了。”
她上不了学尚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后面的那句话却不啻晴天霹雳。连牙齿都在打颤,夏亚南用发抖的声音问道:“怎么会?你今年不是才十一吗?”
她才十一啊!比当时的赵迪都要小两岁还多!
“不是现在就结婚,是定亲。”黄露哭得喘不过气来,抽噎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夏亚楠才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黄露的哥哥要定亲了。女方的父母要十五万彩礼,好攒着给儿子娶媳妇。
整整十五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黄父黄母哪里拿得出来?两人都劝儿子换一个,找个彩礼钱在十万块钱以下的。可是黄露的哥哥不愿意,一心认准了漂亮的未婚妻,父母亲戚说什么都不听,反而一个劲儿的催他们给他出这笔钱。
对黄家来说,这个数目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焦灼间,女方家里忽然提出要和黄家换亲——也就是黄露的哥哥娶自家的女儿,自己的儿子娶黄露,彩礼两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