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不得偿命?起码也得蹲监狱吧?你弟弟不是还在医院里吗?不用他们照顾?”听她这话不似作伪,张姐一脸的不敢置信,“而且都shā • rén了,抚恤金还能给他们?”
摇了摇头,秦珂哭道:“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到时候我妈自首,说我爸不知情。这样我爸就能签遗体捐赠书和领抚恤金了。有了这笔钱,他们就不用去打工挣医药费,光照顾我弟弟就行了。我妈说了,反正爹娘杀孩子没有判死刑的,最多关上十年就能出来,去年朱洲还有个勒死闺女的只判了五年,怎么都划算。”
这话逻辑分明,条理清楚,包含的恶意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满办公室的老师都听得傻了眼,连年近六十的老校长都听懵了。
抱着张姐,秦珂的眼泪愈来愈多:“不知道他们听谁说的,还说现在又搞什么双减,老师不能额外赚钱了,我也给不了他们什么钱。到时候交不起医药费,我弟弟说不定都撑不到三年。既然非得死一个,那肯定不能是我弟弟死。”
“我要命,我不想死。”三年来积蓄的泪水破闸而出,秦珂泪眼朦胧,“他们说这个周末去找我,再问我最后一次。要是我还是不捐,那就趁着我弟弟的病情没恶化赶紧动手。如果我昨天没心血来潮想回家,那,那……”
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大家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要不是凑巧听到爸妈商议,他们下个周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安慰着泣不成声的秦珂,众人唏嘘不已。
爸妈想让女儿给濒死的儿子捐肾可以理解,但秦珂不愿意捐也是正常——寻常人谁能乐意?虽然都说缺一个肾不要命,但到底不是那回事。不说结婚生子,以后日常生活都受影响,说不定还会有后遗症,至于医药费、营养费……零零总总一堆费用更不用说,一般谁能为兄弟姐妹做到这个地步?
兄弟姐妹和父母子女不一样。
兄弟姐妹,至亲又至疏。不结婚是亲人,结了婚是亲戚。若是父母去世,两家又离得远,那就成远亲了。
父母与子女是血脉至亲,相互捐献器官的尚且少之又少,兄弟姊妹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太能理解秦珂的选择了。她的父母生气可以理解,责骂她可以理解,甚至把她撵出家门都能理解,可是杀女救子……
只能说是丧心病狂,畜生不如。
遇上这种魔怔了的父母,秦珂确实没有第二条路能选。
说到底,命最重要。
在同事同情的目光里,眼睛通红的秦珂拿着领导加班加点给她通过的辞职同意书,离开了她仅仅工作了一年的学校。
老师喜欢找医生结婚,而且大家各有同学故旧,关系网遍布县城。安乡镇乃至整个县城都风俗淳朴,已经许多年没发生过恶xìng • shì件了。换肾、奇葩父母再加上辞职的体制内老师,当之无愧的新闻爆点组合,如果不出意外,秦父和秦母的事迹很快就能传到县医院了。
她衷心祝愿还在县医院里照顾秦旭的秦父秦母能不被大家当猴儿看。
拿到离职文件,又做好了舆论铺垫。按理,她已经可以离开了。不过,想着舒曜给她出的主意,看着迎面走来的刘大婶,秦珂冷冷一笑。
舒舒姐说得没错,她还是不想那么轻易地拿过那对夫妻。
“哎,燕妮,没事,咱以后再考。”安慰着哭哭啼啼的秦珂,看着她手里的离职证明书,刘大婶心里可别提多畅快了,嘴上却还是叹着气,“你爸妈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是他们亲闺女啊!”
“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啊!婶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把校长办公室里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秦珂哭道,“婶子,我今天告诉你了,要是他们真去杀了我,你可给我作证,他们这是蓄谋shā • rén啊!”
“诶,你这是什么话?哪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刘大婶子板起了脸,假意拒绝道,“你年纪轻轻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婶子,我这是实话。咱村里就只有你是个实在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除了你我还能找谁?”秦珂哭得肝肠寸断,“婶子,这话你可万万不能告诉旁人。万一他们恼了,改成明天就动手怎么办?”
“诶,你还信不过我吗?”刘大婶子拍着胸脯保证,“燕妮,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回来了!咱不要饭碗也得要命啊!”
“嗯。”点了点头,秦珂抽泣道,“我现在就坐车走。婶子,今天的话你可千万为我保密啊!”
“你放心,我肯定谁都不告诉!”刘大婶子拍胸脯拍得砰砰响,“你赶紧去吧,别等会你爸妈再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