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模样,冯母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燕燕这孩子早慧又心细。自从那天婆婆和小姑子说话被她听见,她便再也没笑过,连梦里都在问他们是不是更喜欢哥哥。
婆婆和小姑子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儿说那些话?即使燕燕当时睡着了,但也随时可能醒啊!
看着郁郁寡欢的女儿,想着医生的叹息,冯母连心都在滴血。
“什么?认错?”眼里还含着泪的秦母瞪大了眼,“认什么错?”
“和她说咱知道错了,之前不该逼她。现在旭旭要不行了,求她这个姐姐过来看一眼。”脸上的皱纹颤抖着,秦父连舌尖都在发苦,“等她过来了,咱磕头也好,怎么着也罢,求她给她弟弟捐个肾。要是她还不捐,那就求她给咱点钱,好歹咱让旭旭多住几天院啊!”
“认错,咱有什么错儿?”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秦母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咱让她给她弟弟捐个肾就有错了?临床那小女孩的哥哥还主动要捐呢,她没有良心倒成了咱的错了?啊!”
闷着头抽烟,秦父的眼睛也红了。劣质的烟草熏黄了指甲,极冲的味道呛得他连连咳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是,我有错。当初就不该生她,就该听她奶奶的把她给掐死或者卖了,更不该送她去上学。”没有暖气的走廊里,秦母的嘴唇冻得发紫,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上学把良心都给上没了,爹娘弟弟都不管,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那要不怎么办?”听她哭诉,秦父老泪纵横,“咱还能眼睁睁看着旭旭没了吗?”
水滴筹也筹了,借钱也借了。那筹来的二十万还没能撑过两个月,能借的亲戚借了个遍,家里债台高筑,现在旭旭又要没了,眼见这个家就要散了。就算那丫头不给肾,给点钱也行啊!
“可你说怎么找她?”鬓角斑白,秦母眼睛通红,鼻子也通红,“她为了躲咱们,连工作都辞了!”
“咱去找5号床的那个小伙子,他知道怎么弄,咱磕头求他帮咱们发帖。”裹了裹身上破旧的军大衣,秦父哈了口气,暖了暖冻僵的手,本便浮肿的眼泡肿得更厉害了,“都说咱活该,可旭旭不可怜吗?咱求人家可怜可怜旭旭,求他姐姐回来救救他。”
“……行。那我看着椅子,你去找人家。”肩膀颤抖着,秦母用皴裂的手背抹了抹眼泪,用变了调的声音道:“你给人家说,那小丫头让我什么样都行。我给她当牛当马,她让我去死也行,就求她救救她弟弟。”
“诶。”扶着长椅的把手,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秦父站了起来,“你看好,别让人家给占去了。”
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见底了。晚上裹着被在长椅上过夜,还能省出来点钱给旭旭交医药费。
“行,行。”讨好地笑了笑,秦父搓了搓手,“小伙子,多谢你了。”
“诶,没事。”5号床的大叔摆了摆手,“哥,咱都有小孩。你家小孩那样,谁看着不难受?”
“哥,你到时候好好说话,可千万别再逼你闺女了。她愿捐就捐,不愿捐就算了。”路过病房,孙医生叹了口气,“兄弟姊妹相互捐肾的很少,燕燕的哥哥也没捐,你闺女没错,咱别逼她哈。”
“好,好。”摸着手机,秦父连连保证道,“不逼她,不逼她。”
叹了口气,孙医生没再说话。虽然觉得这对夫妻逼走女儿是自作自受,可大冬天的,外面下着大雪,两位头发半白的老人冻得瑟瑟发抖,裹着床破被在走廊里过夜,任谁看着心里都好受不起来。论起来,秦母还比她小两岁,可却头发斑白,形容枯槁,看着比她大了十多岁,有时候她都觉得心里怪不是味。
要是那小姑娘自个不计前嫌,愿意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女儿回家
在购房合同上签完了字,随手打开手机刷围脖的秦珂便在热搜的尾巴上看到了这条消息。
“……燕妮,我们知道错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原谅爸爸妈妈吧!当时医院给旭旭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鬼迷了心窍,才说了那种话,哪能真把你怎么样啊?燕妮,你回来吧!”
视频里的秦父声泪俱下,真心实意。憔悴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他满头白发,腰背佝偻,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晚年丧子又失女的农民老父亲形象鲜活,让人不忍淬听。
果不其然,下面已经有了不少评论:
“都这么可怜了,女儿就回来看看吧。不管爸妈做错了什么。好歹生养了一场,父女没有隔夜仇啊!”
“弟弟好像是快不行了,姐姐好歹送弟弟最后一程吧。不管怎么样,到底是亲爸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