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栀月淡淡一笑,笑得却很勉强,“像是他会说的话。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爸爸是怎么去世的?”
“说了,在他九岁那年因公殉职,但没说具体原因。”商裳有时候也想问得仔细点,但是怕触碰到顾寒屿心里的创伤,始终没有问出口过。
韩栀月点了点头,说:“他爸爸和我一样,年轻的时候是个缉毒警察,后来腿受伤调回了江京……死得很惨,毒贩为了报复他,派了十几个人把他活活打死,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商裳听到这里,心突突地跳,怪不得他那么恨他妈妈,原来他爸爸死得这么惨,可是,这似乎也不能怪到他妈妈头上,缉毒警察本来就是一份很危险的职业。
韩栀月哽咽了一下,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小屿一直怪我,觉得是我忙着其他工作,没有及时安排人保护好他爸爸,他爸爸才会被毒贩抓到,所以这些年他恨我,不愿意见我。”
“叔叔回了江京以后,您一直在云南工作?”
韩栀月没有否认,秀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当初把他打伤的那个毒贩一直没有抓到,他调回原籍后,我接替他继续追查,小屿自从生下来,一直寄养在他外婆家,没在我和他爸爸身边住过几天,因为我们工作的特殊性,也不能和家里人太亲近,他总以为我是不想管他,他不知道,我每天只有睡觉前才有时间看看他和他爸爸的照片。”
“那您对叔叔……您应该很爱他吧,当年没来得及通知他,以至于……您肯定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在忙。”商裳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看得出来韩栀月对丈夫和儿子都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把感情深埋在心底。
“失去至亲,给自己一枪很容易,但我更愿意把子弹打进敌人的太阳穴。我用了八年时间周密部署、制定计划把当年害死小屿爸爸的毒贩连根拔起,前后抓捕了一百三十多个人。”韩栀月说起这些,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
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商裳,不是她儿子喜欢的人,她永远也不会再和别人提起丈夫的死,但偏偏是商裳,她愿意说给她听听。
“那您告诉他了吗,您给他爸爸报过仇了。”商裳想,要是顾寒屿知道了,也就不会那么恨他妈妈了吧,本身这件事他就不该怪在他妈妈头上。
“这不是个人仇恨,是警察的责任。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多年来我们一家人已经习惯了疏远,或许这也是一种保护对方的方式。”韩栀月恢复了最初的淡定。
商裳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法说什么,他们这个家庭,已经为国家付出太多了,而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缉毒警察之家,这个国家里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庭,于无声处、负重前行。
“商裳,我今天叫你过来,只是想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知道你和小屿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把他交给你,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韩栀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主动站起来。
“我会的,阿姨。”商裳也跟着站起来,要往外走。
韩栀月欣慰地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对商裳说:“小屿这几年一直在查他叔叔的死因,那孩子和我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很执着,也不听人劝,但是我相信,他会听你的,你多劝劝他,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商裳嗯了一声。韩栀月送她到门口,给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她的号码,让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给她打电话。商裳把她的号码装进包里。
依然是来时候的那辆车送她回去,下车的时候她才看到,顾寒屿坐在他那辆帕杰罗的车顶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看到她从车里出来,他迅速从车顶上跳下来。
跑上前,顾寒屿一把抓住商裳的手臂,把她拖拽到自己身后,他对着车里的人大喊,“回去告诉她,以后不许趁我不在的时候随随便便带走我的人。”
车开走了,商裳推搡着让顾寒屿松手,他这一拖一拽把她都抓疼了,他从来没这样失控过,对她使这么大力气。
“你松开,松开!”商裳气急。这人吃错药了?像对待犯人一样抓着她,把她拖拽进自家院子里,院门锁得紧紧地,他才开始打量她浑身上下,确信她一个零件都没少,才放下心。
商裳看着他的目光,又好气又好笑,“阿姨又不是坏人,怎么会让我缺胳膊少腿。”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对我爸的?我爸没有葬礼、没有墓碑,就那么烧成了一团灰,洒在长江里。”顾寒屿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商裳抱住顾寒屿,轻抚着他的背,安慰他:“可是阿姨已经替叔叔报仇了啊,那个害死叔叔的贩毒团伙被她全部抓获了,她用了八年时间给自己的爱人报仇,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