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木移形,每用一次便是极大的损耗。他已经无法从木形变成人形,只能在内境继续修炼,他住在静海海岸,活成了一棵树。
他用逝水笛穿越回过去更改了村里人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这棵树一直都在,他尽自己全部的力拦住“海妖”的攻击,看着曾经的族人啃咬自己,他决定赎罪,赎自己对澜水村的罪,也赎自己对族人的罪。
“树爷爷,爷爷被海妖吃了,我只剩清清一个亲人了,可为了钱我们没有办法不出海,我怕清清也出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是那个男孩的声音啊,于忆忽然想了起来。
那时候他决定帮忙,只是单纯地想帮帮他,只要救了自己的亲人,他应该会高兴的,他不会知道自己的举动害了谁。
那一次的时光倒退,他跟着海妖一起去到了二十年前的澜水村,看到海妖把清清的父亲吃了,于是清清也消失了。
没有人记得她,只有那个男孩,他没有忘记清清,或许是因为施法者不会受到影响,原本想要保护的人却被自己害死,男孩崩溃了,拼命地哭。
那时候他的愧疚再次涌上来,可当他听到澜水村和那些抢占他们家乡的人是同族的时候,他忽然想让“海妖”冲上岸把全族吃了。
阴差阳错,他这些年的shā • rén炼器倒也算是为族人报仇了。
当他第二次使用化木移形时,他把自己的灵魂撕成两半,一半载着他的声音来到故乡小岛上,破除诅咒,驱逐侵|略者,一半留在澜水村,等待着一个人,他希望有族人认出他,哪怕他变成了一棵树。
后来他听到了,娘的哭声,江自流的讲述都在他耳边,一直都在,听着江自流的声音,他“看”到了故乡。
故乡很美,有族人曾经说过的高木深林,也有碧水长空……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下沉,眼前的回忆变成黑暗,声音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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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计美人
第37章危险的皇帝(一)
“叔平?”江自流抬头。
王叔平伸手把江自流拉起来,二人看着静海,海上的人少了一些,日将暮。
“你怎么来了?”江自流问道。
“来看你。”王叔平扭头对他笑道,接着解下背后的琴,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置于琴上,悬而不落。
江自流摇头,伸手拿出袖中的逝水笛,问道:“你是为此物而来吧?”
“果然瞒不过你。”王叔平笑了笑,接着又道,“我身为乐师,看到好的乐器自然心生爱意,还望江兄成全。”
“可这逝水笛并非普通乐器,叔平,你我虽为生死之交,却隔了太多互不相知的时间,你对我的信任我很感动,若此物你当真需要,我可以交给你,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真实的理由。”江自流蹲下来,看着王叔平说道。
“无竟域,你还记得吗?”王叔平把手从琴弦上移开。
江自流点头,那样的经历,怎会忘记?
“当年你我一起逃出来后,本来说好了一起去苍云门,后来我消失了,之前我从来没有说过原因,现在我告诉你,我被一个女人抓走了,后来,也是被她送进了无竟域,她说我罪大恶极,万死难赎,无竟域有一个镜子,可以照见人的善恶仇缘,我在那里面看到的自己是一只丑陋的狐狸,他们说我确实罪大恶极,可我真的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后来,就是在那里,我被那个女人一遍一遍凌迟,生不如死。”
“可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我在那里忏悔,在那里赎罪,我每夜每夜地做噩梦,我梦见那个女人惨死在大火中,我梦见她变成厉鬼追我,我想不起来我的罪,可我好像真的有罪。”
“这种感觉,你懂吗?”王叔平紧紧盯着江自流,他的绝望和对自己的怀疑从心底一路蔓延而上,在眼睛里面凝聚,他的双手颤抖不止,此时天气已凉,寒风犹如无竟域的刀刃向他刮来,把他的皮肉剐完剔尽,他感觉冷风要吹到自己骨头里,他不敢低头,只怕低头所见是已变成白骨的自己。
“我……我懂,我懂你的感受。”江自流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让王叔平等了太久。
“那时,你在那面镜子里看到的是什么?”王叔平问出这句话时忽然想起来那时候江自流眼睛还没有好,苦笑着又道,“罢了,那时候你也看不见。”
“不,我知道。”江自流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道。
“那时候我身边一片宁静,没有一个人出声,负责看管我的人原本对我很是轻蔑,但从那一刻之后,他不敢对我高声一句,后来在我故意触碰到他的手时感觉到了牙齿的咬痕,应该是那时候怕自己发出声音咬的,他们让我入水牢,我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遍一遍腐蚀,然后重新生出新的血肉,每一次都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我看不到外面的人,只听到一句活该。后来实在痛得忍不住的时候我发出了声音,然后我听到一个人膝盖触地的声音,他的牙齿不断触碰,接着是衣服拖地的声音,他可能是被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