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聚数万修士之灵识,需在天地灵气聚集之地练造,需历经九天九夜的赤日长明……”江自流默读着,就在那一瞬,他明白了那个真相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原来,那竟是苍云门数万同门的性命,是脚下这片土地和耳边的清风,他想要去质问曾经创派的苍月祖师,她亲手创立的门派,竟只是一个献祭的工具吗?
“师父,你可有一丝一毫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风执一定懂。那个词,可以是任何,也可以什么也不是。
“我必须找到真相。”风执说道,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为此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就在那一瞬,风执眼神中的所有情感瞬间消失,他似乎变成了一架兵器,如一把尘封了多年的冷剑忽然出鞘,他掌心汇聚起一圈耀眼的金光,衣衫飘舞,身后无数典籍被狂风扯裂,破碎的纸片飞扬,如漫天大雪。
“江自流,你本欲诱我入局,却助我获得了最后一把关键的钥匙。当年的苍月创建苍云门本欲聚天下之力阻我,结果让苍云门成了绝明灯的练造之地。真相终究会被揭开,这或许早已注定。孑人的何去何从你我都想知道,你又何必费力阻我?”
“我,不想看着苍云门被毁。”江自流说道,他拿起辰鹰,面对着眼前的师父,面对着这个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感激风执没有过早告诉他那些孑人的事情,让他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这些年,可他同样恨着对方,恨对方把自己当做武器,当做一把破开真相的剑,他那些年的疑惑、自我怀疑,忽然变得无比可笑,无比荒谬。
如今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何而战,为了守护这个门派吗,还是为了身后的人,可他,还算人吗?
虽然不清楚为何执剑,但他依旧拿起了剑,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孑人这个身份对于他太过遥远,虽然他并不怀疑这一点,然而他并没有对这个群体产生太多的情感和好奇。他先是江家的孩子,然后是林深的哥哥,之后是苍云门的弟子,再是一个人人唾骂的叛徒,之后是鹤门的门主,如今是苍云门的长老,这是他迄今为止的一生,他所亲身经历的一生。
“是吗?”风执忽然一声大笑,瞬间他便消失不见,江自流只听到月库之外一阵喧嚣,之后是兵器撞击的声音。
他快速跑出月库,月库门口的宋莫语已经倒在地上,还有众位长老,无数人的血流成了一条河,在他脚下涌动,他感觉有些发晕,藏经楼外无数弟子从各个山峰御剑飞来,越来越近。
江自流看到风执淡定的表情,对方就那样静静站在藏经楼门前,等待着。
“不要来!”江自流对着那些弟子们喊道,这些年轻的弟子有的是当年曾和他一起修炼过的同门,也有他今天早上刚刚见过的新弟子,其中有的人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一处甚至都无法久留的风景,可他仍是那样不舍,他看着风执,只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但是没有。
在那群飞来的弟子中,江自流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是林深。
“你骗我!明明说晚上和我一起去的,你自己一个人就跑了,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到底要做什么?”林深冲上前质问道。
江自流侧身,露出了躺在身后的秦默。林深冲上去,跪在秦默面前,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哭,他从小就是一个人,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世,唯一一次让他感觉内心像被扯断一般疼痛的经历就是当年看到江凤从登云台跌落,但那时的他坚信江凤没有死,于是他并没有哭。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秦默鼻子上,用另一只手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没有气息,没有起伏。
“我本来还打算下次带你御剑,然后慢慢飞高一点,治好你的恐高症。虽然其他弟子都说你是苍云门最差的长老,可在我眼里你是最厉害的,你当年愿意收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你不是神仙下凡吗?你不可能死的,你起来……”林深忽然哭得像一个小孩一样,他转头冲后面的凌东凌西喊道,“你们不是仙器吗,你们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凌东凌西没有说话,只是化为了无言的凌方星锤。
风执衣服上的血迹逐渐变得越来越多,那些冲上前的弟子也开始退缩,愤怒和热血总会被鲜血劝退,但仍有人毫无畏惧。苍云门的青松变得枯萎,风也变得粘稠。
平日里世人羡幕的神仙地界一日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的铸造者却是苍云门一直以来闻名于修仙界的玄业真人风执。有的弟子冲上来的时候还在问风执发生了什么,结果下一秒就被抹掉了脖子,闭不上的眼睛就那样直视着天空,直视着自己一直以来敬佩的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