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怀中的人抱紧,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江自流的身体,下一刻,哪怕是虚幻的光影也消失不见。
终于是什么也抓不到了。
那一刻,悲痛使他忘记了地面上逐渐燃起的蓝色烈火,而头顶的烈日也在逐渐靠近,九天九日的赤日长明,将让整个苍云门陷入最绝望的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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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敬万物
第66章灯燃风起
“师兄,你可看得尽兴?”风执转身问道,接着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冷意,眼前的宋莫语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过,苍云门覆灭的这一天我一定带你来看,你别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践,只是你一直对我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幻想着我会对苍云门的人留情,不会做得那么绝,你说,是不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给你造成的错觉?”风执伸手握住宋莫语的剑,手心的血滴落,那红,极似远处苍云门的赤日长明。
“你真是疯了!”宋莫语怒道,他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他一直以为风执不会真的牺牲整个苍云门来炼制法器,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愤怒地瞪着风执,看着这个曾和自己一起修炼,一起执掌苍云门的师弟,他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他既看不清苍云门注定的结局,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甚至都没有和门派一起赴死的能力,他看到了被困在里面的林深,他仍在努力地护着其他弟子,那本该是自己啊!
风执一直在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欣赏他的痛苦和绝望,“师兄,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保全了一些人,苍云门没有全灭,师兄放心。”
“我难道还要谢你不成!”宋莫语怒不可遏,将手中的剑抽出,再次刺向风执,风执猛地发力,将迎面而来的剑震成碎片,他右手一捞,把其中一个碎片捏在掌心,抵住了宋莫语的喉咙。
风执站在宋莫语身后,叹道:“师兄,你这些年还真是没有长进啊。”
他听到前面一声叹息,随后是宋莫语平淡的声音:“师弟,你杀了我吧。”
“你已经不是苍云门掌门了,林深那个新的掌门可比你称职多了,他已经在里面替你守护了这个荒谬的门派,你不需要为了所谓的责任再去死一次,没那个必要。”风执道。
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宋莫语这个人,他是个执拗的人,你要是托负给他一件事,他一定办得很好,你要是给他一份责任,他一定守到自己死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说废话,他知道自己劝不住宋莫语,可他还是这么说了,明明他最讨厌说废话。
“其实我一直在赌,我在赌苍云门的这些年是否让你有了一些舍不得的东西,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风执,我知你不是凡人,你有你的使命,可我也有我的责任,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吧。”宋莫语继续说着,他感觉到脖子处有锋利的剑刃割开了他的血管,他笑着抬头,对风执说道,“谢谢你,师弟。”
风执把宋莫语慢慢放下,帮他把眼睛合上,然后用对方的衣服把染血的剑刃擦干,他知道宋莫语的个性,所以选择了成全,他把擦干净的剑刃放在自己衣袖里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保留这个东西,只是有点舍不得扔。
他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宋莫语,苦笑着把消冰散洒在他身上,师兄之前说过日后若有一死,希望化为流水深入地下,浸润万物,那时他笑他愚蠢,如今也全了他这份愚蠢。
当看到那个傻子变成血水渗入地下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往下沉了一点,他似乎知道了整个苍云门自己最舍不得的是什么。
他笑了起来,笑声穿透了整片树林,鸟雀纷纷被惊起,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的笑声久久不绝。
后来他实在是累了,就坐下来看着苍云门,看着那里的烈日和焰火,看着那些人的苦苦求生。他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回想曾经和宋莫语一起拜入苍云门的日子,那时候的宋莫语比现在还笨,一个招式教了好几次都不会,有一次还拉着自己去偷偷给临溪阁的女修送松子,后来他问宋莫语是不是喜欢人家,宋莫语说他是看那女修对风执有意思才想着帮帮他,那一次他追着宋莫语打闹了十几里路。
他也回想起了曾经作为司徒觉的日子,被卫琰一箭穿心,从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变成逆臣叛贼。他把一只狼崽养大,然后被反噬。后来他重新以一个小孩的样子醒来时,他在河边看了自己一眼,那时候他知道或许自己死不了。
记忆再次回溯,他想到了曾经在天界被关押的日子,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曾经的杳寂神君,他看到杳寂的身体一点一点消融,最终消失不见,伴随着杳寂的消逝,他从原来的地方出现,那时的他只是一团光,他也看到了那些所谓的“族人”,他们皆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