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向神提出了请求,请求赐予他一睹神之力量的机会。
寂静,完全的寂静,四周的声音全然消失,甚至连方才的气息都再也感受不到,他在黑暗中等待着。
忽然,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意识从身体中抽出,之后便陷入了无尽的虚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仍在思考,但他听不到也看不到,好像无尽的荒野只有自己,无风无月无天无地。
过了许久,他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蓝色的水流中漂浮着几条白色的船,其中一条船似乎挡住了一个发光的物体。天空变成了翠绿色,悬挂着几根棕色的粗糙带子,上面绣着红色的花朵和绿色的树叶,一条蛇在带子上盘旋向下,吐出舌头把空中的虫子卷入口中。
一个手拿长树枝的人倒立着走来,他好像在指着自己,试图把他击落。
只听“扑棱”一声,他看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飞入空中,看清了如今的身|体,是个猫头鹰。
他飞到一座高山之上,停在了一株古树的枝干上,接着,他看着那只猫头鹰飞走,自己留在了树中。
高处的风如喝醉一般挥舞着树枝,惊起的鸟雀争先恐后地歌唱,不知何处的高猿发出一声长啸,凄厉的声音哀转久绝,他在树中听着这急促而富有旋律的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高山逐渐下沉,天降大雨淹没一切,他从山顶的树变成海底的木,然后看着泥沙沉积为石。
海底的山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逐渐升高,将海水分开,自己探出头去,石头在风中变得越来越光滑。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本不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
这里的时间存在着被-操纵的可能。
他来不及多想,从地底涌上来的熔浆便已将他这棵树烧成一堆灰烬,在他被烧毁之前,他看到了被毁灭的鸟兽和灌木。
四周再次归于寂静和黑暗,他似乎走了很远,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睛,虽然依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就是神具备的力量吗?那么是否他将这些力量据为己有就可以打败对方,他思索着。
接着月光出现,他看到柔和的光如丝绸一般披在树枝上,搭在地面上,他仰头看着浩瀚的星河,又看向广袤的大地,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知道神已走,于是他坐了下来,地面上有一点凉,他靠着那棵树,把蛇皮木剑取出来,在手中细细端详。
方才那段经历无疑是他短暂的人生中最为精彩的一部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到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方才他通过猫头鹰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那么由此推断,万物皆是神的眼睛;他通过树听到了各种声音,那么万物也皆是神的耳朵;石头可以从无到有,树木可以从有到无,神应该还具备着创造与毁灭的能力;沧海桑田可拘于一瞬,可见神亦可以掌控时空。
他逐渐陷入沉睡,梦中仍在重复着方才的经历。如此强大又如此神奇,他渴望这种力量。
桃花落到他的脸上,坤舆从梦中醒来。
他饥肠辘辘地在山上走着,寻找着食物,也寻找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一定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他想试图找到一些前人的指引。
岛上的三座山是连在一起的,很高很远。他一遍一遍地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身体里原本储存的食物已经几乎被全部耗尽,他感觉自己的腿快要断裂,胳膊也似乎失去了抬起来的力气,他的嘴唇干裂出血,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很久没有睡了,一开始是不敢睡,想利用更多的时间寻找食物和指引,后来是饿得睡不着。
他在回到最初的地方时晕倒了,他的头碰到树上,蛇皮木剑掉落,过了许久,他因头部的疼痛而醒来。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他问自己。
他的头疼得快要裂开。
身后的树洞忽然将他吸了进去,他在里面依旧没有一丝力气,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在里面行走,他不必考虑怎么走,也不必抬手抬脚,他的身体被一个力量操纵着。
那是一个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洞,他往前走着,遇到了一位骑马的壮士,他的胳膊粗壮而有力,粗糙的手紧紧拉着弯如满月的弓,对准一个方向蓄势待发。待他走近,壮士把箭给了他,箭在他手上变成一支笔,笔尖尖利如箭头。
接着,他看到一位弱小的少女,她的眼神十分呆滞,带着恐惧,她有着长长的蛇尾和瘦小的上身。她似乎在玩弄泥土,看到他靠近的时候露出僵硬而匮乏的笑容。她把手中捏成灯形的泥土轻轻放在坤舆手上,然后微笑着离开。泥土干裂,然后脱落,出现了一盏灯,照亮了树洞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