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炭就是要“天下第七”现身。
他的目的是激怒“天下第七”。
──激怒“天下第七”,好让他对付自己,好让他的朋友们能趁机逃离。
他是这种人。
“这种人”就是平时跟朋友闹得脸红耳绿、如火如荼、没半句好话可说,不过一旦大祸临头,他就会挺身而出,当仁不让,誓死不退半步。
他曾经结交过一个朋友,是为“黑面蔡家”的高手“火孩儿”蔡水择,曾为知交,平时嘻嘻哈哈地大鱼大肉、欢聚畅叙,但俟他平生第一次联同“桃花社”的义士冒险犯难,远赴边疆,干为国为民、舍死忘生的大事之际,那位朋友却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别说在生死关头出手支援,连精神意志上也没半点激励支持,那时他就深痛地明白:
他要变成蔡水择那种人,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坐而言不等于起而行,变成一个聪明而善于自保以功利为进取的人。或者,他还是当那个傻乎乎愣憨憨的为义气敢踔厉敢死、为交情可荣辱不计的张炭。
最后,他还是决定当张炭。
因为当别人,他就是当不来。
──他曾经受那位朋友的影响,做了一段时间的“缩头乌龟”,可是他并不快乐。
──反正当张炭,死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次,结果还是死不去,倒不如一直当张炭下去,万一真的死了,至少可以做一个舒舒服服痛痛快快过瘾极了的自己!就算牺牲也无悔!
人要是这样,还有什么事不可为?
有。
以张炭的武功,还不及“天下第七”,就算他硬拼,也硬拼不过对方。
结果当然只有死。
在武林里,实在没几个人像冷血,他凭了一身血气、一股冲劲,对方武功愈高,愈是激出了他的斗志,甚至可以把武功高过他五六倍的敌手打倒。
不过张炭并不怕死。
当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死,是再也威胁不到他的心志了。
对他而言,死,反而是一种求仁得仁的结果。
他一见“天下第七”自枣林里行出来,立即把一物塞到唐宝牛手里,低声疾道:“记得拿去花府。”
唐宝牛莫名其妙,正待问他,但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抚腰捧腹,几乎站不直身子。
张炭也如在云里雾中,仔细一看,也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来的果然是“天下第七”。
真的“天下第七”。
一向森冷、可怖、深沉、阴鸷、令人不寒而栗的“天下第七”。
──可是今儿却是塌了鼻子的“天下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