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哈哈干笑道,“我像不像是那些自己其实早已挺着个大肚腩,却故意束腰挺胸,讥嘲人家开始见小腹了的人一般可笑可恶!”
7讲好话
温子平也皮肉不笑只嘴唇笑了一笑,道:“我看正常的情形是:朱刑总这头叫我们说话当心,那头已悄然告密,说我们妖言煽动,密谋告反了!”
“我生平只尽可能讲好话,不说人坏话!”朱月明说得很狡狯,由于他把狡猾全浮现在脸上了,所以,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很真诚地狡狯着,并不算狡诈深沉。“我今天若在背后说他人坏话,他日他人也一样可以在我后面说我坏话;今日若信了这个人,不会把我的话传出来,或者要他保守秘密——但对方一样表面答允,却把我要他守秘的话也一并说出来。所以,我尽可能只讲好话。”
温壬平冷讽道:“你这种人司掌这种职位,也会只讲好话只做好事?”
朱月明忙道:“非也非也。我是说我只讲好话,必要时,宁干坏事也不讲人坏话——做坏事是实实际际地干了,成果已出来了,但讲坏话的人却很吃亏,光嘴巴说,已结深仇了。我说我不说坏话,不代表我不做坏事。我只善于自保。”
温子平热嘲道:“那你宁可干坏事也不说人坏话?”
朱月明居然答得坦荡:“是。”
雷踰求很想揭一揭这老狐狸的真面目:“我知道你得到信任,可以直入内廷,特许面圣,要是圣上问起,听君谏议,你难道就欺君罔上,对窳败恶行,也知情不报吗?”
“为何不拣好的说?”朱月明笑眯眯地道,“我可不想做京房、陈咸、刘更生,也不想当王章、冯逡、萧望之。我知足,故常乐,只求平安富贵,无意冒犯天威。”
雷踰求怔了一怔:“你说明白点。我可是粗人,你打哑谜我不猜。”
朱月明忙稽首表示致歉,“那都是汉朝旧事。京房能预测风雨晴阴、天灾人祸,神准无比。曾上书汉朝皇帝刘奭,议论天象,星辰运转,无不灵验。刘奭十分激赏他。当时任仆射、中书令的石显,联结gāo • guān弘恭、五鹿充宗、史高等人,主持中枢机要,权倾朝野,下手阴险毒辣,最会讨好皇帝,取得信任,利用时机,中伤诬陷不附从他的人。铢锱必较,睚眦必报。京房见石显、五鹿充宗等狼狈为奸、陷害忠良,觅得良机,能单独面圣时,借春秋大义,借天时之变,来指控石显弄权,言善行恶,扰乱朝纲。刘奭听了大悟,却对石显依然信任,并让石显、五鹿充宗得悉京房的控告。石显等将京房视为死敌,借故将之调离京师,京房知是生死关头,一再密奏求留在皇帝身边,却没有用,终斩于市。他因敢进言而死,石显地位,不动分毫。刘更生则与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上奏章告石显邪恶,排斥贤能,殊料,这份奏章给石显看到了,对周堪、张猛、刘更生更恨之入骨,逐一诬陷,结果,周、张难逃他毒手,刘更生贬为平民,已属大幸。”
温壬平精通史学,也接道:“萧望之曾任御史大夫,三公之一,又是天子之师,却因曾推荐谏大夫刘更生、曾奏请罢黜石显,而与石显失和,临老系狱,宁可服毒自尽。至于陈咸,是当时的御史中丞,因不断抨击石显作为,被石显指控跟槐里保长朱云泄露宫廷机密,以致被双双被捕下狱治罪,使得全部官员、大臣,为之震慑,极感畏惧,不敢再多说石显一句批评,只剩下向他们攀附、谄媚的人,官位步步高升。”
雷踰求气得变了脸色,啐骂:“没天理!什么皇帝会那么信任石显!”
“因为皇帝的权力无人节制,他要做什么都可以,谁讨他喜欢,他就捧谁。”温子平接道,“汉元帝对京房的预测能力,很是信重,而对他的劝告,也一度憬然而悟,但他就是不肯处置石显,反而信了石显的话,逮捕京房。朱刑总刚才还提了一个冯逡。冯逡本是谏者,还是石显向皇帝推荐他行为廉洁、品格端正,建议最好请他侍奉左右。但冯逡一旦谒见皇帝,就要求单独面对,一单独面对,就抨击石显专权乱政。可是结果还是:刘奭却大为讶异冯逡如此攻讦诽谤推介他的石显,立即终止擢升冯逡。此事还牵连了能力最优秀的冯野王,也因石显从此提防冯姓家族,结纳不成就乘机报复,以致冯野王既不见容于刘奭当政之时,连刘奭的儿子刘骜也一样不用冯野王,冯野王虽已知惕惧,要回乡养病,却遭当时大将军王凤迫害,指控免职。都一样。”
高处不胜寒(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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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平讥诮道:“当皇帝的,都一样,只不过,刘奭在位的时候,受宠的是石显,他可以作威作福,恣意弄权。到刘骜的时候,轮到王凤。冯野王推荐了刚正敢言的王章担任长安京兆尹,但王章并不阿谀附从王凤,也不任凭摆布,还密奏成帝,弹劾王凤诬陷欺骗,联结谋私。刘骜听了,也十分感动,为之醒悟,非常听信,还要他推荐人才。王章就荐举了刘兴和冯野王,但这与皇帝的闭户密议却因侍中王音而消息外泄,王音私报王凤,王凤就将王章罗织成罪,杀于狱中,且逼得冯野王走投无路。——所以,朱刑总刚才言明在先:他可不想
做京房、陈咸、刘更生,更不愿当王章、冯逡、萧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