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尽今日要查访的却离长宁东街十万八千里,乃是京城东北的长苑市场。这个市场从晌午一直开到深夜,表面上做着平价的买卖,底下还藏着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
无尽从他遍览的数十个话本子里找了个最贴合当下的角色——长宁东街钱府家的小儿子,人傻钱多,嗜赌好色。无尽换了一身宝蓝色公子哥的衣服,衣服上金线银线织得闪闪发光,真是要多俗有多俗。
傍晚十分,无尽就到了长苑,他握着一把折扇,看着街边杏花楼上一众艳俗的姑娘们摇着手绢招揽客人,嘴角一提笑了笑,一把打开折扇边扇边跨步进了杏花楼。
长苑的杏花楼与长宁东街的赏乐亭,潇湘阁自然不可相提并论。赏乐亭,潇湘阁里的姑娘,那都是才色双绝,妩媚中尚带着点矜贵,平日里与贵公子哥们撩拨情愫,不轻易出卖皮肉。
而这杏花楼,处于市井之中,招揽的是贩夫走卒,那些人花了银子便只图个宣泄。无尽可无心跟这些卖肉的艳姑子们周旋,他推开了花红,拨开了柳绿,摸索到二楼厢房里和一个半老徐娘撩拨开了。
这妇人自称妩娘,却见不着丝毫的妩媚,样貌平平,未施粉黛,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都说黑市里的赌坊,花楼都会有地下银庄的眼线。专门引那些赌场失意,逛花楼缺银子的人去地下银庄高利借贷银两。这个妩娘,气质样貌倒有点像是个干黑市买卖的人。
无尽上前就搂住了妩娘的腰,叫妩娘给他介绍杏花楼里最好的姑娘。那样子真是够轻浮够轻佻够轻贱。
“这位公子,杏花楼的姑娘可比不了赏乐亭和潇湘阁的,估计难得满足公子的口味。公子不如挣些银子还是回去长宁街吧。”这个妩娘看了眼无尽,立刻把他甄别为在潇湘阁混得囊中羞涩了来杏花楼解馋的长宁街上的落魄公子哥。
“谁说我没有银子?本公子乃长宁东街钱府家的公子,多的就是银子,缺的是那解语花。”
“我们这里只有解馋花,没有解语花。不过这附近倒是有些生意场子,公子若是手气好,没准能赚回个解语花。”
可真是个厉害角儿啊,妩娘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把无尽引到了长苑的一处地下赌坊。
东陵一国,对赌/博一事严格控制。全国只下发了几张开设赌坊的许可公文,防止百姓沉迷赌/博不务正业。正规赌坊的规矩不少,不许赊账,严格限制玩乐时间。这便给黑市赌坊提供了生存之机。
无尽眼前这赌坊便是背着官府经营的,有三十桌赌桌同时开赌。室内人员嘈杂,气味不佳,环境比不了正规的赌坊。但此处的众人乐此不疲,不少人赌得两眼尽是血丝,不知来了多久。
无尽揣了五十两银子来赌坊想混一夜探听探听消息,没想到人的赌瘾可以这么大。一般说新人运气好,那都是庄家故意放水,想放长线钓大鱼。无尽便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被勾出了瘾,前半个时辰便快要输个精光了。杀红了眼的时候,他听了周围人的蛊惑,玩起了喊注。
喊注便是押上一定银钱,可喊上倍数,赢也翻倍,输也翻倍。无尽视死如归,几把喊注下来,直接输到了一千两白银,连自己身上挂的一块白玉佩也被看场子的抢走了。
果真是小赌怡情,大赌伤心啊。来的时候还风风光光的,不到一个时辰,无尽就被场子里的两个彪形大汉像拎小鸡般地扔进了柴房。
两个大汉威胁无尽,今日不交银子便不让走。无尽身上的银子早就被赌坊吃干抹净,哪里还有银子?大汉便要拿着那白玉佩去长宁东街的钱府要钱。
无尽本来还是一副反正老子没钱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嘴脸。一听说大汉要去钱府要钱,就给吓趴了。
“大哥行行好!切不可去钱府!若是去钱府要账让我爹知道我跑到长苑来赌,即便不要我的命,也会打断我的腿!而且,我爹定然不会给你们银钱。”
“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拿不到钱,我们便在此处要了你的命!”大汉凶神恶煞。
“不如找个折中的法子如何?”无尽提议。
“快说!”
“你们拿了这玉佩去钱府北门寻钱府的张管家,就道钱府无尽少爷有难,张管家一看玉佩便知!”
“我们这便去,你休要耍花招!”两个壮汉拿了玉佩离开了,顺手把柴房的门反锁上。
无尽在杂物中寻了几块草垫子铺在柴火上,便靠着休息。也不知他们何时能返回,无尽琢磨着,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无尽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迷糊间见着一个男子着了一身墨绿色的锦服,立如兰芝玉树,貌若清晖拂月,神采英拔,俊逸无双。无尽顿生喜悦,不料今日还能有如此佳人入梦。无尽一只胳臂伸过去勾住了男子的脖颈,将男子拉至眼前苏苏地唤了声:“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