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李奉全不过想着在春节前结果掉徐氏门下的这几个案子,好给景王献上新春贺礼,为自己晋级副指挥使铺好最后几步路。所以,这几个徐氏门下的大人们入了诏狱以来,他们连同身边一同被捉来的人员日日被严刑拷打,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架势便是想赶紧屈打成招,以风驰电掣之势向景王献上一颗忠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才十多日,有两位大人便已被迫招供。一位是徐殷茂的堂弟徐峥华,现任户部侍郎,定的是贪墨清江水患救灾款银。这两年,清江水患波及到了沿江近十个州府,灾民数百万众,是皇帝钦点丞相徐殷茂亲自督办的工程。李奉全给徐峥华定这个罪直指徐相,力度有点过于生猛了。
另一位是徐殷茂的门生,程语禅,现任中枢台给事中,定的是私自截流官员奏书,以塞圣听。这个罪行看起来不涉及银两,确是罪责深重。对圣上有所隐瞒此乃天家的大忌讳,程语禅定不敢擅自做主,此桩罪状又指向了徐殷茂。又是贪墨朝廷赈灾款,又是想闭塞圣听,再多几个罪责怕是徐殷茂都要跟谋权篡位联系到一起了。
可是谁给了李奉全这么大的胆子?岑沐风想着,自己当时审理薛勤案时,便是看着沈公的面子,对薛勤礼让有加,都没有上过刑。如今,李奉全都尚不曾踏入景王府半步的人,如何能嚣张跋扈到给一品大员胡乱扣帽子?这便是李奉全想靠铤而走险谋取功名想疯了,大树岂是蚍蜉能轻易撼倒的?倘若徐殷茂反扑,第一个死的就是李奉全。
岑沐风所预料的,果然没过几日,便大体实现了。
这几日,成武帝得到了一个宝贝,养得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老虎一归山猴子靠边站。淯王不用做别的,只需精心调理成武帝,只要让他老爹容光焕发,景王那权倾朝野的架势便瞬间偃旗息鼓。
各路官员都听闻成武帝身体好转了不少,赶着进京面圣,说是来探望陛下一诉关切之情,实则邀功的邀功,诉苦的诉苦,各有各的目的。成武帝这精神刚好一点便得应付这一众官员,相当于在寝宫处理起了政务。这赶过来诉衷肠的第一人便是徐殷茂。
徐殷茂给成武帝献了一些外邦的珍贵药材,关切问候了成武帝的身子,便开始弹起了弦外之音。徐相言,景王采纳了雍璘侯之子岑沐风的谏言,颁布了三策新政,举国拥戴。但好景不长,便有蟊蛊蛀虫侵蚀新政成果。徐殷茂列举了这几个蛀虫的名字,不幸的是这几人不是姓莫便是姓郑。
徐相话锋一转,称其也未管好自己人,这段时间徐家门徒竟如此树敌,被冤告蹲进诏狱好几个,被一个名为李奉全的酷吏屈打成招,认下了莫须有的罪名,请陛下做主。说罢,徐相还递上了都察院弹劾李奉全的奏书。一个四品官员,竟由一品大员亲自向圣上呈上了弹劾奏书,此刻真是李奉全的人生巅峰。
成武帝自然听懂了徐相话中之话。他所言之意不过是新政都是岑沐风献策献得好,景王采纳新政都是为了装点门面,他自己不管好族人根本不在意新政是否能够贯彻下去。而景王如今不仅一家独大,还开始排斥异己,竟然笼络御缇司,构陷忠良。
成武帝重伤未愈,根本无精力发火,朝堂之事他见得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也不会轻易因为一两句话便气伤了身子。但是皇亲国戚与御缇司勾结诬陷忠良确是皇帝所不能允许的,如若纵容,朝堂必将乌烟瘴气,难以维继。成武帝还是得表个态,他作出一副震怒的样子,摔了桌上的茶杯,收了都察院的弹劾奏书,令人转交大内稽事司,命大内严查李奉全。
景王在朝中已是锐不可当,但朝廷还是有些地方其无法插足。譬如大内稽事司。蔡公公一向惟成武帝命是从,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更何况如今叫他查的不过是个区区四品的李奉全,而他本身都算不上景王的人。
蔡晔奉命提了第六都尉所一干人等。大内的统领是东陵的头号毒师,第六都尉所的这几个人所要遭受的远不止皮肉苦这么简单,还有各种毒药,蛊虫的折磨。这三下五除二,不出几日,便都招供了。李奉全一生残暴,未曾想自己参不透这官场规则最后竟得了个请君入瓮的下场。
蔡晔很快向成武帝复命,李奉全不过好大喜功,想早得升迁,便妄揣上意胡乱攀咬。御缇司的官员大多平民出身,即便最后混到个高阶的官职,仍然是无依无靠的浮萍,涉罪之时都无人求情。所以在御缇司做事,小心谨慎明了朝廷形势是避免行差踏错的命门法宝。李奉全稍稍狂妄了点,便招来杀身之祸。大内稽事司最后给李奉全定了徇私枉法之罪,得了一杯毒酒了结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