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活生生地将祈福会开成了表彰会,又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既然太子身体羸弱,而且终不见好,圣上又久卧病榻。连老天都给了暗示,东陵若储君再不稳固,恐有灾殃。故肯请更换储君,稳固东陵国本。
虽然李述涵并未言明要换谁做储君,但气氛已经烘托至此,精神稍微正常的官员都知道李大人意指何人。于是,有六十二位大人跪了下来,仿佛演练过一般,齐刷刷地呼吁道:“恳请改立景王为储君,稳固国本。”
帝祖开了大朝会制度,赋予了大朝会一项特殊的权力,即以大朝会所通过的动议视作皇帝旨意。大朝会上若八成的官员均赞成且无正二品以上大员及大朝会主持者反对的动议视为通过。所以,景王想绕过成武帝和太子继任储君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大朝会。
眼下大朝会这场面足够群情激烈,但掐指一算,今日来的朝臣有两百零五人,目前跪下请愿的还不到三成,离八成还差得远。
景王摆了摆手,道:“各位爱卿言重了。此前亦有奏疏请旨易换储君,均被本王压下了。今日李大人在大朝会所言,不过本王所行分内之事。本王监国尚不足一年,虽夙夜忧心,然能见商道畅通,百姓展颜,朝政清明,父皇康健,皇兄好转,方为本王操劳有所值得。净渊不过临时监国,待父皇、皇兄身体复原,我自当还政以佐明君。”
此次大朝会有趣之处在于太医院院使也被请来了。院使刘大人紧接着景王的话向群臣陈述了成武帝和太子的病情。刘院使表述委婉,但在场的官员理解能力皆是上成,一听便知这院使的意思大概就是成武帝和太子想亲政那不是这几年的事,有可能都不是这辈子的事。
旋即,又有三十七位大人跪了下来,加入了请愿的行列。
还剩百余名官员站着纹丝未动,这些官员不是沈公徐公一脉,便是看不惯景王为非作歹的。想叫他们跪下臣服,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就先礼后兵吧。
御缇司仅有副指挥使魏熙荣参加了大朝会。魏熙荣可是景王倾轧朝臣的核心力量,诏狱中有八成都是他的战果。此时,魏大人开口道:“禀景王,臣有本要奏。”
御缇司的人开口,其余官员不寒而栗。
魏熙荣:“奉太子懿旨,御缇司彻查谷韦钧一案,应查尽查,绝不放过一个枉法之徒。但目前诏狱人满为患,近来本案又牵扯出数十位大人,不知当如何处理?”
景王冷眼扫了扫还站着的官员,道:“还有哪些人?”魏熙荣也环视了下这些站着的官员,刚准备开口,又有十五位官员曲下了双膝。
魏熙荣:“有兵部侍郎何聿轩、兵部司郎中魏杰,兵部司郎中曹征,职方司郎中李勉德,驾部司员外郎孟征……”魏熙荣一口气说了十三号人,兵部站着的官员除了兵部尚书张立柏,基本都被魏大人点到了。
魏熙荣这明显是在投石问路,兵部掌军官选拔、兵马调遣之大权,朝廷很少选任世家大族的子弟任兵部要职。魏熙荣说的这些个大人的祖辈皆算不得朝中要员,只是他们与沈家,徐家总能扯上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拿他们试探,再合适不过了。
在东陵,诏狱名声在外,进去了免不了一番皮肉苦,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们自然不敢往里栽。魏杰、曹征等人战战兢兢,几人一同看向了何聿轩。何大人便又惴惴不安地望向了张尚书。
张立柏是沈时耘的亲爹,前任宰相的门生,受沈家提携方能至如今从一品的地位,自当对沈家感恩戴德。只是,景王要京畿守卫军与西南的莫家军换防一事,张立柏冒着得罪景王的风险已经多加阻拦,算是尽了忠臣的本分,报答了沈家的恩惠。
眼下,张立柏要纠结的是,是否要为了报自己一人的师恩,全把跟随自己多年忠心不二的十多个部下全部搭进去。张立柏琢磨着,兵部不过是沈家势力的外围。易储这么大的事,沈家徐家当还有后手,自己还是不要害得兵部众臣无辜受累,寒了大家的心。
于是,当景王问到这些官员所涉何罪之时,张立柏赶紧开口:“何聿轩等人跟随老夫多年,这些官员清廉刚正,从未干过徇私枉法的勾当,老臣愿以项上人头为他们作保,他们定未触犯任何律法。”张立柏说完便也双膝跪下叩首道,“兵部一众官员亦拥戴景王。”
何聿轩等十多个被点名的兵部官员跟着张立柏跪下齐声道:“臣等皆拥戴景王。”
景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道:“张尚书乃是我朝老臣,两袖清风,勤勉尽责,有张尚书担保,何大人一众兵部官员当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