淯王微微地摇了摇头,表情十分痛苦。
“记得儿时,宗学的夫子很是严苛,你羡慕我总有法子逃学去跟着师傅学毒查案。我便给了你一小瓶药粉。那是我学艺不精时炼制的毒药,可以叫人有腹泻发烧的症状,症状看似凶险但不多时便会好转。
彼时,正是你父皇想立懿王的生母陈贵妃为继后之时。我亲眼见你偷偷在陈贵妃送给你母妃新炖的燕窝中放了不少这个药粉。当时你父皇正巧在,跟着你母妃同食了这个燕窝,两人即刻病倒。陈贵妃立后之事便因此永久搁置了。
我知陈贵妃一向欺压董妃娘娘,你心中有气。她想要立后,才送来燕窝向你母妃示好。可因此事,她便深深地将董妃记恨于心。此后之事,我不必赘述,可能说董妃之死与你毫无关系?”
“所以从那时起你便对我心存戒备?”淯王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
“是的,那时,我才六岁,你也就十岁。往后的日子,我可以如妹妹一般敬重你,陪伴你,可我却做不到信任你,爱恋你。还有擎阳造一事。我知你在那些兵器的设计图纸上动了手脚,才使得擎阳造的兵器大批量的出现了问题,害得这商行险些关门大吉。”
“你当时知道为何不出面阻止?”淯王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知你想要擎阳造,我也想助你摆脱困境。如此折腾一番,我将擎阳造予你才顺理成章,也才好和爹爹哥哥交差。我知你面子薄,才不拆穿此事,我也不怨你贪图我沈家家业。唯怨你做这些事情时,我都不是你的同伴,而是被你算计的对象。”
“不是这样的,瑶儿。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只是我若羸弱,如何配得上你?瑶儿,如果重来一次,我定不要这些妄念,我只要你!”淯王说着,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滴落了下来,这还是自董妃去世后,淯王第一次落泪。
“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就不是岑沐风。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想要的太多!景王死后,你本可以收手,可是你没有。太子走后,你本可以收手,可是你还没有!如今你都把魔爪伸到我身上,毁我迁云涤墨苑,压制我沈家商行,给我下毒,却还想着我爱你敬你与你相伴一生,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只配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是这样的瑶儿,我是真心爱你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身不由己,我没得选择。我若是那时便放手,我只会永远失去你,我怎能甘心!”淯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有,你再莫怨你父皇不疼爱你了。他明知他的箭伤乃是你亲手所致却仍然纵容你……”淯王听了沈慕瑶说的,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来话,视线也更加模糊了。一切都要结束了吗?淯王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心底的绝望和寒凉。他闭上了眼睛,只能听到身边传来的对话声。
“都准备好了公主。按照你的吩咐把编在风铃里的铜质的部件都接了起来安到了房顶。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先帮我把淯王扶出去,然后即刻带溪宁离开。”
“公主你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那你呢?我不能放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还有点事处理,你完事了再回来找我。”
沈慕瑶和思雨把淯王扶到凤栖宫门口的一个大水缸旁靠着,一会人们赶过来第一时间便会发现他。思雨转身带着岑溪宁离开了。
沈慕瑶撑开一把伞放在了淯王身上,说道:“凌珊说的什么帝后之命这种骗鬼的话你也信!那老道还说我神雀转世能引天火,无非就是用了狠粗大的铜针引了雷电过来。”
沈慕瑶话音刚落,又开始电闪雷鸣了。今日这雷电离得特别近,本来四周漆黑如夜,闪电一划而过,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那雷声,则仿佛就在头顶上炸开了,感觉天空都要被炸出来个大窟窿来。
雷电炸了五六下,终于一道刺眼的闪电劈中了凤栖宫。思雨此前在房顶洒上的松脂油瞬间就燃了起来。那赤热的火焰伴着浓烟就着雨水和闪电,远远望去,仿佛一只火凤凰,正挥舞着翅膀从火焰之中一跃而起,直飞上了九霄。
沈慕瑶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烈火,自言自语道:“果真管用了,也没有枉费我试了好几次。”
淯王听到了大火烧得宫殿噼啪作响的声音。她要做什么?!他想拉住沈慕瑶,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也未得动弹一下,只剩得泪水混着飘过来的雨水不住地往下淌。
沈慕瑶掏出一块手帕,给淯王擦了擦脸上的水,把帕子放到了他手上,说道:“永别了,皇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兄长。你看那火燃得炽烈,我想念娘亲,师傅了,我要去找沐风了。你在这里好好做皇帝,莫要跟来,便是到了黄泉,我也不想再见你了。”沈慕瑶说罢,向着火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