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失误将人治坏了,赏金没有还赔了路费都是好的,被砍脑袋都是极有可能。这赔本的买卖,就是神医也不敢轻易接下。
慕饮秋神色动容,确认地问道:“皇帝下了诏令?”
神医不置可否,喝了口茶后开始背诵那诏令上的内容:“今人命衰微,特召坊间神医柳青天入宫,允免于后果不佳之惩处。若见诏不接,天涯海角,斩无赦。”
柳青天乃神医之名,除了江锦以外知道神医名讳之人一手可数。皇帝恐怕是从接白长娇进宫开始便已经着手寻找。
这份诏令特殊,并没有送递神医之手,而是张贴在他经常出没之处。其中意味便是,他无意冒犯神医居所,故而不寻,但眼下事态紧急,若是不从天子之命,便不会再有所尊重,抓也要把他抓回宫中去。
至于那“天涯海角,立斩无赦”之论也非实言,仅仅用于恐吓,就已经足够逼神医主动在长安现身了。
“你是谁啊?”外面忽然传来阿喜受惊的声音。
慕饮秋起身出门查看,阿喜才回府,正要关门之时,从门缝中跑进来一个浑身血污之人。
他身上的血迹早已风干,呈现出氧化后的暗红色,像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把阿喜都吓得不轻。
那人看见慕饮秋出来,双膝跪地忍痛叩首。众人这才看清,此人背后皮肉几乎全部暴露在外,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露骨,脓水结晶,在日光下莹莹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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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将军府客房内,江锦为那位身负重伤跑来府里的人上了药,又喂了阵痛醒神的汤药,才勉强让他好受了一些。
此人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痕许多,几乎没有几块好肉。脸上还有一块被火燎过的伤疤,一只眼睛几乎看不清事物,很是可怖。
“你究竟是谁啊?”阿喜面上有些嫌弃,这张脸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敬而远之的想法。
大汉躺在床上,虽然已经上药包扎过,但他受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光是挑开脓水就生生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将将处理好,后来又缝针,他们没有麻沸散,只有一些阵痛的药但效果并不太好。他是生生忍着到现在,期间一声都没出。但终归还是难受的。
“将军应当不记得我了,我不过是当年慕家军的一个小卒。”
慕饮秋就站在床边,江锦退开之后,他距离这大汉最近,只是一直没有说话。如今沉沉开口道:“我记得,宋胜甲,军中之人叫你阎王脸,立大小军功共计三十二件,慕家军三伍的伍长,因为祖辈有犯大程律令不得晋升从而止步伍长之位。”
宋胜甲忍痛笑了一声,声音虚弱:“将军果真好记性,曾听兄弟说慕将军对于军中将士都有了解,慕家军七千人,一个不漏,甚至已经战死的也从不忘记。那时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我太小瞧将军了。”
慕饮秋却道:“这些传言,的确有些夸大。”
宋胜甲不置可否地笑笑:“原本只是想甩掉那些人,恰好路过便逃了进来,还劳累将军和这位小妹妹照顾。”
江锦摇摇头:“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职责所在,不算劳累。只是你身上的伤很重,又感染出脓,想要脱离危险,还需要时日。”
唐朝朝问道:“为何会伤得这么重,这长安城内,又是青天白日,何人敢如此放肆?”
“不在长安城。”宋胜甲叹了口气,鼓足精神缓缓道:“我是一路逃到长安城来的,那些人现在估计还找不到我,但我一旦出去,必定会立马被杀死。”
慕饮秋眸光凛起,寒芒毕现:“北境之战被编入慕家军的其他军队加起来共三万七千人,活着回来了仅剩五百,原本慕家军兵士统共存活一百二十三人,他们如今竟然还想赶尽杀绝。”
这串数字震惊到了在场之人,这等详尽至极的数字,大多数人是没机会知道的。传入民间的消息仅仅是大军班师,损失惨重。具体多么惨重只能靠人们自己想象。死掉一半的人在绝大部分人心中就算惨重,三万大军被杀的仅剩五百余人,那北境战场之处的土地,恐怕已经是由成堆的尸骸堆砌而成的吧。
宋胜甲还想说什么,却一口气难以上来,身子软了下去。他呼吸平稳,只是有些太过劳累,方才又经历那么一番痛苦的治疗,如今早该疲累昏睡过去才是。能够坚持这么久,还能有力气思考和讲话,也是他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本领。
但他再想坚持,到底还是凡人之躯,如今已经到了身体极限,不再是意识顽强便能撑住的了。
江锦探了探脉,轻舒一口气,赶人道:“好了好了,病人需要多休息,你们都快走吧,没有我允许,不要再来问他任何事情了。”她肃然望着床上昏昏睡去的宋胜甲:“让他好好睡上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