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这个身子骨孱弱的小书生跪在这炎炎烈日之下,不是因为自己有折磨人的癖好。他想看看这温信,能为自己的妹妹做到何种地步。若能为之而死,那便会是一颗,十分好用棋子。
如今不过区区半个时辰而已,温信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昏厥,常韦然却在心中摇头:“还不够。”
昨日慕饮秋在朝堂上向皇帝请缨去镇定州偏僻荒苦之地,以压制体内毒素,无诏不回都城。皇帝对他一向有求必应,只要知道他人的行踪,且还在他手下为官,对皇帝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于是封了一处为他的府邸,为定州府当差。
当日在朝堂上,众臣都以为他慕饮秋是想借着调动之事,像上次一样带着他的妻子去游山玩水。皇帝给他安排的府邸,却真是在那人际荒凉,除了被贬谪官员不愿调往之地。而这养尊处优习惯了的慕饮秋,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常韦然本想再培养培养温信,但慕饮秋这一变动,他不得不现在就将温信拿捏在手中,否则到他下棋时手中无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阿喜白日里去找的温柔,到了天黑才回到将军府,整个人颓废的像是失了魂魄。
唐朝朝本以为阿喜是舍不得与温柔分别,才表现出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说:“这都道别了大半日了,若是真的舍不得,留下来便是,将军的意思,本身也是想让你留在长安,莫跟着他去吃苦受罪。”
阿喜却一点提不起精神,感觉要哭出来似的:“我没找到她。”
“你说什么?”唐朝朝傻眼,“你出去了这么久,就没有见到她?”
“我将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点她的影子都没有。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本想去找她兄长温信问问情况,却连他也一起失踪,那些平日里与我关系好,消息灵通的官兵亲卫们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说着说着,阿喜更着急了,口吻中带上了哭腔:“我不知道他们在哪,若是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唐朝朝双眸微狭,这兄妹两个,温信她不清楚,但是温柔这小姑娘一直是个内敛的,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无踪。
能教出温柔这样的妹妹,温信再次也不可能是个胡来的性格,凭空消失,又偏偏是慕饮秋对皇帝提出要离开长安的第二日。那温信又是……
想到这里,慕饮秋的声音响起:“那老家伙动作够快,阿喜,跟我走!”
阿喜还没摸清慕饮秋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老家伙,又做了什么动作?
“莫非温柔被人绑走了?”阿喜惊叫道。
慕饮秋寒声道:“你再慢些,也许就不只是被绑走这么简单了。”
唐朝朝猜得不错,温家兄妹两个就是被常韦然抓走了,应当是想利用温信对妹妹的感情要挟他为自己做事。这世上都是凡人,个个都有七情六欲,常韦然拿捏住了温信的情,便能彻底泯灭他的其他品质,正人君子亦能为情感违背原则戕害百姓。
有些人活着是因为情,譬如慕饮秋,温信一类;而有些人活着,则是为了满足那充斥心头,甚至盈满溢出的欲望,便是常韦然及一些其他野心昭昭,蛰伏其中等待实际的人。
若论争权夺利,欲为上乘,情则是软肋,是最不应该存在的累赘。
但不论是主动入局的慕饮秋,还是被迫入局的唐朝朝和温信,显然都是那看起来必然成为欲望者垫脚石的存在。
“我跟你们一起。”唐朝朝神色坚毅道。
阿喜如今没有功夫去管夫人一起是不是安全,满脑子想得都是温柔如今的境况。
慕饮秋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想让她跟去。但看着她毅然决然的样子,还是勉强同意了,警告她道:“去可以,但必须一切听我安排。若是乱来,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答应过唐朝朝,若非触及安全之事便一切依她。虽然去这一趟并非代表毫无危险,但至少常韦然如今,还不敢动他的人。
几人策马到半路下来改步行,这南边的坊内人烟稀少,马蹄声容易惊动常韦然和他守在附近的侍卫。
唐朝朝拍了拍一脸紧张和担忧的阿喜那已经生长的十分宽阔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吧,有她兄长在,轻易不会出什么问题。”
阿喜虽然点头应了,但心情显然并没有便好多少。只要温柔人还在常韦然手上一时,他便一时难以放下心来。
待他们赶到时,温信已经在此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此时他只感觉全身酸胀,膝盖麻木到像是坏死一般即将脱离他的身体。太阳已经不是那般炽热,但身上的汗水始终没有停止流下。
大量的汗水流失,使得他头晕目眩,神智模糊,唯一支撑着他还能跪在这里的,便是要将妹妹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