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罗了一圈,却无人响应,便拉着红绡来开刀:“我们两个先来比试。”
说完一投未中,等轮到红绡,却是一投即中。翠缕自饮一杯,接着再来,却屡战屡败,不禁纳闷:“你怎么这么厉害?”
曲红绡笑而不语,抬腕又中一回。
昔日她所在的伶人馆名为芳菲,此馆在洛殷城中颇具雅名,不少达官公子慕名而来。她既是馆中一姐,虽对外称只是卖艺,却少不了陪人饮酒作乐。
投壶藏勾,分曹射覆,岂有不通之理。
翠缕挽起袖子,赫然一副要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却被柳沐烟拦住了:“你已经喝了许多酒了,这把我替你投。”
“你还病着,哪里有力气——”哪知商翠缕话未说完,转眼却见柳沐烟手中的树枝已正中壶心。
“沐烟,你当真是深藏不露啊!”翠缕激动地抓着柳沐烟的手臂,忍不住摇了摇。等看到柳沐烟微微蹙眉,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太过用力,赶忙替她揉了揉手臂。
“哪里的话,只是巧合罢了。”柳沐烟抿唇笑了笑,扶着椅子坐下。
曲红绡心中也有些诧异,等轮到她时,稍不留神落了个空,只好自饮一杯。
投壶虽不靠蛮力,却还是讲究巧劲。曲红绡心想,这柳沐烟尚在病中,看起来又这般孱弱无力,即便是运气好,也实属难得。
不等游戏继续,柳沐烟忽然站起身,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辞道:“我身子不适,恕不能久陪,先进屋歇息了。”说着告别众人,兀自回了房间。
海棠也与人比试了几轮,皆未投进,连饮数杯,没过多久就醉了过去。
哪晓得她酣醉时,竟忽生兴致,敞开嗓门唱道:“浓睡觉来——莺乱语。”一会儿又学着商翠缕平日唱曲的模样,竖起兰花指,踩着碎步,捏着嗓子尖声唱道:“惊残好梦无寻处——”
她嗓音极大,然唱法癫狂,曲调清奇,令人不忍耳闻。有人忍不住上前去捂她的嘴,岂料她张口就咬。旁人无奈,捂不住唱曲人的嘴,就只好捂住自己的耳朵。
夜里,月将盈。光华如练,透过窗楹洒入屋里。
卧雪自窗边路过,远远就听到传来的笑声,不禁皱了皱眉,赶忙将半开的窗子合上。
热闹的气氛渐浓,似乎很难掩藏在墙后,不免泄露了风声。
卫璃攸因整日未见到红绡,竟有些魂不守舍,靠在床边久久未眠。这时,只听屋外传来些许声响,便问卧雪道:“外头是什么声音?”
卧雪当然知晓其中缘由,心中暗骂这群人不知收敛,支支吾吾地道:“或许是秋蝉在叫。”
卫璃攸看出她有事相瞒,不禁笑道:“你当我是聋了还是傻了,再说这天也冷了,蝉早就不叫了。”见卧雪一脸为难,也不戳破,只说道:“我有些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说完便起身更衣,带着卧雪往外头去。
卧雪自知纸包不住火,只好由着主子。
卫璃攸循着声音走到侧院,隔着门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于是问身边的卧雪:“谁在里面哭得如此凄厉,可是起了争执受了欺负?”
卧雪轻轻推开门,往门缝里瞅了眼,一时有口难言。
卫璃攸见她满脸纠结,疑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打起来了?”
卧雪吞吐半天,方道:“倒也不是。只是海棠她,在唱歌”
众人见有人推门进来,转眼一看竟是卫璃攸,立马停杯投箸,纷纷跪下。
满院子喧嚣嬉笑,顿时安静大半,唯有那醉倒的海棠嘴里还支离破碎地唱着“好梦、好梦,无寻处”。
商翠缕赶忙摸了个饼塞到她嘴里,才暂且消停下来。海棠咂了咂嘴,手臂大展趴在桌边,迷糊糊酣睡过去。
卫璃攸的目光一下就落在红绡身上,悬着的心忽然踏实了许多。不等别人注意,就快速收回视线。只是不曾想,跪着的人此时个个都提心吊胆,又哪里敢去直视她。
她稍稍环视四周,笑道:“你们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见我来了就一个个就死气沉沉的,既不笑也不说话了。若给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是什么母夜叉、活阎王呢。”
白芷低头跪着,声音颤颤说道:“是奴婢提议大家在侧院设席办宴,不想扰了郡主清净,郡主要责罚便处罚奴婢吧。”
商翠缕见她这般仗义,自己也不可让她一个人担罪,忙往前跪了几步,伏身道:“这是奴家的主意,与白芷和栖云阁的姐妹们并无关系,郡主莫要错怪了她们。”
“你们是姐妹情深,倒显得我像个坏人似的。”卫璃攸勾着唇角,笑着说道:“我几时说过要问罪了。只不过是夜里无聊,出来走走,见你们这儿十分热闹,便过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