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曲红绡自从听卧雪讲了那独孤王妃的旧事,便打定主意装作是听过就忘了,再也不会提起来。而数天来,她对璃攸郡主几乎是早晚相伴、寸步不离。每当看着卫璃攸的脸,卧雪说的话仿佛化出了形,一遍遍地在脑子里演绎起来。缠在心上,挥之不去。
她也明显感受到近些天卫璃攸态度的变化,对她的依赖更甚以往。但有时太过亲近,又会感到不安。
这日天蒙蒙将亮,曲红绡习惯性地早早醒了,正要起身穿衣,却被睡在一旁的卫璃攸扯住了袖子。
“这还早着,你怎么就要起来了。又没人敢在背后撵着你做事。”卫璃攸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歪着头朝红绡笑道:“不如我们先说会儿话,晚一些再起。”
卫璃攸一边说着,忽然也坐起身,往前倾了倾。她身子越过了睡在外侧的红绡,抬起手去撩开床帐。白色里衣的袖子顺势滑褪下来,堆叠在肘弯,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外头的光这时也铺在床榻上,将人的脸瞬间照得清晰起来。
曲红绡忽然有些恍惚,旋即又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
“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起身了,也不怕着凉了。”曲红绡按住她的肩,将人轻轻推回床上睡好,又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里。
卫璃攸整个人窝在棉被下,只露出一颗头来:“要把人看清了,才好讲话。”
“早晚都见,又有什么好看的。”曲红绡哂道,起身将两边的床帐拢好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什么都好看,自然要时常看。”
曲红绡晓得郡主爱拿玩笑话逗她,有些话本不该往里心里去的,可每每听到,还是难免心乱。当下她并未应声,只是一笑了之。
因刚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将回到被窝里身子还带着些许凉意,红绡因此不愿意离卫璃攸太近了,只贴着床边睡下。
被子在两人之间陷下一道宽宽的褶缝,被面上绣着的桃花枝弯弯扭扭地横在两人中间。
“你离着这么远,我身上是长了刺吗?”卫璃攸有些不满地将她往里拉了拉。
“我身上凉。”曲红绡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听话地往里挪近了些许,最后不近不远地挨着枕头边躺好。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面上的桃花也跟着动,像被风吹出了皱痕。
“还像昨天那样,我们一个人要讲一件对方不知道的事。”卫璃攸也不等人答应,立马抢着说道:“你先问。”
曲红绡想了想,问道:“郡主何时开始以‘云舟先生’的名号作画的?”
卫璃攸道:“约摸是在两年前罢。我原先只是自己在书房里画着玩,有时候三哥或者阿珅来了,会拿出来给他们瞧一瞧。直到有一天阿珅忽然提到,城内荣宝轩的老板愿以高价寻一佳作,城中不少画师拿着画作上门,都吃了闭门羹。阿珅觉得我画得也不差,便拿着我的画悄悄去试了试,哪晓得被那老板一眼相中了。”
红绡道:“看来叶公子是郡主的伯乐。”
“她算哪门子伯乐。”卫璃攸哼了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按说荣宝轩的老板才是我的伯乐,叶珅顶多就是个黑心商,最是贪得无厌了。每次卖画钱都给她分去三成,而且说是三成,也不晓得究竟卖了多少钱,说不定克扣得更多。”随后又笑道:“后来三哥也看出来云舟就是我,也帮着我卖画,却从不收钱,可比阿珅大方多了。”
“堂堂郡主竟也有舍不得钱的时候。”曲红绡忍不住笑道:“而且郡主在背后这般说人不是,等哪日我遇着叶公子,定要告诉他,好叫他再多扣一些。”
“你敢!”卫璃攸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佯怒道:“她若扣多了我的,我就扣你们的月钱。”
曲红绡的心又禁不住狠狠一跳,赶忙偏脸避开了。
“好了,我已经给你说了一件事。”卫璃攸脸上带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绡,一双眼仿佛要看到人的心坎里去:“你也须告诉我一件事。”
“郡主请想听什么事?”曲红绡收敛了心神,侧过身子面向着她。一只手拖着腮,静静等着对方出题。
卫璃攸也想侧卧着支起脑袋,却被红绡逮住手,强行收回了被子里。
“你呀。”卫璃攸只好乖乖将自己裹得严实,侧脸贴着枕头,嘴里嘟哝着:“从前竟不晓得你是这般爱管事的人。”
“可我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红绡抿唇浅浅一笑。
却换卫璃攸接不上话了,眼睛盯着红绡发了会儿怔,等到曲红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了,才匆匆忙忙地移开了眼。
红绡以为她是醒得太早犯了迷糊,瞧着倒有些可爱,不由笑道:“郡主怕是还没睡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