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死我了!”她迈着碎步小跑到柳沐烟跟前,正想拉着她一块回屋休息,岂知身后竟传来的错错落落鼓掌声。转身一瞧,却见几个婢女挤在侧院门口,个个脸上都透着赞许与钦羡,手里使劲拍着巴掌。
“翠缕姑娘这支曲子可唱得真好听。”
“可不是,听得我心里痒,都想学一学了。”挤在人堆里的海棠,忽然冒出这怎么一句,直令旁人面色惊变,纷纷倒退两步。
只听一旁年龄小的婢女忍不住拿她说笑:“海棠姐姐你可得三思,曲下留人呐。”海棠咬着唇,跺了跺脚:“你这小妮子还打趣起我来,瞧我怎么收拾你。”气得海棠追着那小丫头满院子跑。
其他人围在旁边看着笑话,嘻嘻哈哈地闹成一片,仿佛将严寒的冬月也烘衬得热乎了起来。
便在这时,忽有人远远叫嚷道:“就说今日栖云阁怎么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原来一个个都躲在这儿偷懒。”
那男子话里透着腾腾怒气,言辞间亦是掩不住的颐指气使。
挤在门口瞧热闹的婢女们瞧见来人,似被人突然掐住了咽喉,笑闹声也戛然而止。纷纷低眉顺眼地退到两边,让出一条窄窄的路来。
“奴婢给三公子请安。”一众婢女因为慌乱,回话时参差不齐,像群结伴飞过山谷的雀鸟叽叽喳喳地荡着回音。
“郡主呢?”卫琰冷着张脸,横眉竖目,不带丁点掩饰。
婢女们低头不敢作声,心里不禁寻思,都说三公子脾气极好,定是今日被谁触犯了眉头,才带着一身火药味儿,又好巧不巧地把火烧到了栖云阁里。
眼看着卫琰脸色看起来越发不耐烦,卧雪连忙站出来道:“郡主在书房,奴婢这就带三公子过去。”说着赶紧领着卫琰往书房去。
见人走远了,婢女们才舒了口气。海棠望着卫琰的背影,努了努嘴:“听闻三公子刚出了趟远门,怎么一回来就跑到咱们栖云阁撒火了。”却见白芷摇摇头道:“主子们的事,我们还是莫要多嘴。”
书房里沉香与墨水的味道悠悠绵绵地纠缠在一起。
卫璃攸正提笔作画,曲红绡则在一旁为她研墨洗笔。她刚画成一支梅花,还未来得及着色,就被那伴着冷风一同进门的卫琰给打断了。
“你先退下罢。”卫璃攸抬头看了卫琰一眼,立刻摆了摆手,叫红绡下去。
房门刚被人阖上,卫琰便劈头盖脸地说道:“你那表哥也太心急了!”就连以往客套的寒暄开场都给略过了,倒是少见的急躁。
他原去了趟盛郡,回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崟王恩准独孤靖返城的消息,顿时心急如麻,马不停蹄地赶回洛殷。
只见卫琰负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步子又急又快,嘴里喋喋不休:“都说了让他再等一等,他独孤羽怎么就等不及!眼看着贾家和百里亮之间好不容易有了点反目的苗头,给他这一番搅合,让那两家人又有了联手的机会。”
“兴许是舅舅病重,他等不得了。”卫璃攸怀里揣着手炉,却仍觉得有点冷。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好使唤下人进来。
“这种鬼话你也信得?”卫琰气得禁不住拔高了几分声音,只因顾忌隔墙有耳,才强行压下火气,放低了声:“就算是真的,百里亮和贾聪那两个老狐狸也不得信!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让独孤靖活着回洛殷吗?”
卫璃攸眉头深深拧着,紧抿着唇,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来,独孤家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只是你舅舅先前失了势又远在高夷,碍不着他们,这些年才对独孤家放松了警惕。他此番回朝,必得旧部拥护,你表哥又屡立战功在南境混得风生水起,那两家人哪能坐得住,还能眼睁睁看着独孤家东山再起?”卫琰道:“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便又成了朋友。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卫璃攸这时细想,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可父王的召令已下,等阿羽到了高夷,舅舅就要回来了”
卫琰却又反问她:“你和百里叡的婚事耽搁了许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提起来,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卫璃攸寻思片刻,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是贾氏?”
卫琰点了点头:“话是贾氏提的不错。可她背后所承,定然是整个贾家的主意。我的好妹妹,你被她当成拉拢百里家的筹码给提前卖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卫璃攸端着手炉,指腹沿着绵罩上的桃花纹路反反复复摩挲着。
“将计就计。”卫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老狐狸我自有对策。但你自己的棋子,该往哪里下,你自己应是最清楚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