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璃攸见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外头必定冷得很,自己屋里最是暖和,便想让红绡在她屋里待着。哪晓得卧雪好说歹说也没把人给叫动,这才劳驾到郡主亲自前去。
曲红绡神情淡漠地回道:“没有奴婢,郡主身边也可以有别的人去伺候。”
“你放肆!”卫璃攸被她这句话噎得胸闷,胸口一股怨气无处发作,只得朝着足边的雪堆踹了一脚。
雪堆被她踹得四散,粉末似的洒在刚刚清理干净的地面上。
曲红绡并未理会她,脚步轻易,一边埋头重新将地上的雪扫开,一边平淡地说:“郡主既知奴婢放肆无礼,不如将奴婢撵出府去,也能眼不见为净。”
她话说完,卫璃攸顿时收起了主子脾气,冷静地掂量起她的话来。
卫璃攸自以为看透了对方的心思——种种违命抗拒的行径不过是想激自己罢了。这种时候她更要稳住,万不可着了对方的道,轻易被人带偏了去。
卫璃攸转眼间便换了副脸孔,脸上笑容盈盈,软着声说:“我就是想见你了。你既然躲着我,不愿来我房里,我就只好自己过来瞧你了。”
曲红绡握在扫帚柄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默然地转过身。
这些天,卫璃攸过得甚是憋屈。因为对方总刻意回避,她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打听红绡的情况,又不敢问得太细,以免惹人生疑。
曲红绡也像转了性似的,再不似以往那般顺从,常常违命不遵,常对她的吩咐视而不见。卫璃攸偏又强硬不得,可太软了,就像团棉花打在石墙上,更是讨不到丝毫回应。
红绡不肯走,卫璃攸也死乞白赖地站在雪地里。等雪融成水沾湿了履袜,冰得足底生寒,也只能哆哆嗦嗦地挪着脚跟,端起双手笼在袖子里,眼巴巴地瞧着红绡发怔。
这时候,她只能去赌。去赌红绡的心里头对她还存着一丝半点的心疼与不舍。想来又觉得甚是可笑,她贵为郡主,竟只能指望着她人心里对自己的一点怜惜。
“别闹了,”红绡不咸不淡地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未停下,一点点将积雪扫开到两边,再一步步往里移着步子:“外头冷,您回屋里去罢。”
她走几步,卫璃攸便踩着她的脚印跟着走几步,像个甩不开的影子。
“外头是冷,可我就想在这里同你多站一会儿。”卫璃攸说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卫璃攸素来畏寒,身子骨也教常人弱些。这时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已有些吃不消,瑟瑟地缩起了身子。
曲红绡脸上仿佛覆了层冰霜,没有半点表情:“整个栖云阁都是郡主的,郡主自然是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了。”
卫璃攸只顾着与红绡说话,没留意脚下有块光溜溜结着冰的石头,竟一脚踩了上去,栽在雪地里,结结实实地滚了一遭,猩红色的斗篷上沾满了细碎的雪花。
曲红绡即刻松开了手里的扫帚,急忙弯腰去扶她起来:“可有伤到哪里了?哪里疼?”
卫璃攸瞧见她眼中的忧色,索性闭上眼紧拧眉头,歪倒在红绡怀里,弱弱地道:“我腿疼怕是走不得了”
红绡的眉头锁得更深,连忙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往屋里去。卫璃攸乖巧地由她扶着走,倚在她肩上,凑在耳边说:“你还记得之前你喝醉了,我也是这么带你回去的。”
曲红绡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耳根却不由泛起了红。她自然记得昔日的亲昵举动,也记得那些旖旎又不切实际的梦。她何尝不晓得梦里的好,所以才更不愿意再尝到失望的苦。
卧雪见郡主一瘸一拐地由红绡搀着走过来,急问道:“怎么就伤着了?我这就去叫医官过来。”
卫璃攸连忙叫住她:“小伤不碍事,红绡待会儿替我敷点药便好了。天这么冷,何苦劳烦医官专程跑一趟。”
她说的倒是大实话——冬日里穿得厚,摔得疼归疼,到底不至伤筋动骨。至于走不走得了路,也仅凭郡主自己说了算。
曲红绡扶着她坐在榻上,又将炉子挪近些给她烤火。
“方才摔到哪了?”曲红绡半跪在卫璃攸跟前,正要查看她腿上究竟磕碰到了何处,忽然被对方拽住了手。
卫璃攸翘起腿晃了晃,一双腿分明好得很,哪里是受了伤的样子。她拢起红绡冻得发红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搓了搓,笑道:“我现在不疼了。你也坐上来暖暖身子,瞧你手都冻成了冰块,若冻坏了,往后还怎么抚琴给我听。”
红绡却倏地将手收回,攥紧了手指紧紧贴在身侧,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躬身道:“郡主既然无事,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卫璃攸的手还悬在原处,手心里空落落的,似乎什么都不曾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