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璃攸总觉得叶珅断言也非绝对,可实在找不出反驳的依据来,只得皱眉苦思。过了片刻,追问道:“你可打听到这三个人分别是什么人?”
叶珅道:“我已派人调查清楚了,随独孤羽一同去南境共一名武吏两名文吏,武吏曾是汉北军参将名为何广。文吏里头,一个是名为徐璥,之前不过是个卒史,之后经贾家提拔得了个阜县县尉的差事,要知道阜县主供前线军粮,是块要地。这徐璥此次作为参军随行,按说最是可疑。”
卫璃攸见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问道:“还有一个人怎么不说了?”
“那个人不说也罢。”叶珅笑了笑,却还是继续将话说完:“据说是贾家府上的食客,名叫方墨。此人从未有过一官半职,也未曾从军,听说是贾肇在今年四友会上结识的。贾肇欣赏他的才华,便揽为食客居于贾府。这回给的官阶也是三人中最小的,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卫璃攸起初只觉得‘方墨’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何人。直到听叶珅提及‘四友会’一事,才恍然醒悟过来,忙说道:“此人我是见过的!”
叶珅亦有些吃惊:“你怎会认识此人?”
“你方才问,是否有人能够只凭片刻目视便能将他人的字迹模仿出十分相似,我刚刚虽说不上谁能有此本领,却又隐隐觉得此事并非全无可能。现下经你提醒,才又想起一件事来。”卫璃攸便将那日在四友会上与那方墨的纠纷详尽地说与叶珅听。
叶珅听完,不禁面露惊色:“那方墨竟能将你作画笔法模仿得一模一样,还能运用自如,实非常人。”卫璃攸道:“此人既是贾肇故意安插在阿羽身边,想来你沿着这个人往下查,兴许能找到什么重要的证据。”
叶珅点头应道:“这些事我会转达给裴大人,后面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三公子也会派人暗中帮衬我,你安心休养便是。”这时提及卫琰,又不免多添上两句:”三公子有他的苦衷,并非不顾独孤家死活,你可千万不要怪他”
卫璃攸垂下眼,扯动唇角笑了笑:“我明白三哥的难处,又怎会去怪他。”
叶珅心里松了口气,又连忙把话题扯开,道:“不过这次若非你豁出性命为阿羽求情,我们也不会有机会重查此案。也好在大王仁慈,仍是顾念父女之情,不忍心见你受罪。”
岂料刚说完,却引得卫璃攸蓦地发起笑来,仿佛是听见什么荒谬可笑的事。
“你笑什么?”叶珅问。
卫璃攸笑道:“只是没想到阿珅你如今还能怀有这样的想法,实在难得的很。”
叶珅仍有些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望向她。
卫璃攸道:“父王若当真念及情谊,又怎会轻信旁人挑唆,草草定了阿羽死罪。”她唇边带着嘲讽的笑意,眼睛里却透着冰凉:“你可晓得江大人联合其他几位大人给父王的密函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难道不是为独孤羽求情?”
“为阿羽求情只是其一。”
卫璃攸扯了扯肩上的披风,裹紧身体:“提醒父王如何巩固王权、制衡势力才是重中之重。父王虽不比从前,倒也不至于昏聩到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贾家在洛殷一手遮天,百里家把持兵权已久,父王怎会不忌惮,只是苦于自己无能罢了。眼下阿羽蒙冤,未尝不是一个契机。若真能洗清阿羽的冤屈,这幕后操刀嫁祸于人的奸贼定是逃不过罪罚。借此机会,就算无法除去狼虎,但至少能伤及爪牙,于王权而言又有什么坏处呢?”
叶珅也渐渐明白过来,一只手不由抓紧了另一只手肘。
卫璃攸边说着,将膝盖缩在自己怀里,像只蝉蛹一般将自己蜷缩包裹起来。忽然间又凄凉地笑了起来:“父王此番改变主意,不过是权衡之后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而我只是配合着卖命演了出戏,为他的选择创造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第50章饮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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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珅离开时小心翼翼,栖云阁里的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晓得他曾来过。少数几个知道的,也都拎得清事情轻重,便心照不宣地装作没看见。
转眼至冬末,雪已融尽。天气尚未转暖,却还得提防着临春时的又一波寒潮。
因栖云阁里的炉碳与沉香快用完了,卧雪正要使唤小婢女去内藏阁领些回来。曲红绡想起书房里的纸墨也许久未补,连忙叫住那小婢女道:“我替你去罢,顺道取些纸墨。”
卧雪上前说道:“何必让你跑一趟,这些跑腿的小事让她去就好了,你好好待在郡主身边伺候。”红绡笑道:“郡主平日对笔墨纸砚这些讲究得很,我怕她们挑错了,回头又惹得郡主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