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卫璃攸眉间微蹙。
卧雪正想着如何拿捏好分寸说与她听,于是多思忖了一会儿。可不等她开口,海棠似已耐不住性子,插话进来:“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她自己是走不过来的,得由人搀扶着才勉强能走。”
“既没好全,就该老实待着,偏不叫人省心。”许是牵动了情绪,卫璃攸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最后几个字夹在咳声中,令得旁人也未听清。
卧雪暗暗瞪了海棠一眼,咬着牙小声道:“就你长了嘴会说!”又赶紧唤海棠去倒热水过来,自己上前一边为郡主顺气,一边劝道:“红绡是担心郡主才想着来看望一下,至于她身上的伤,虽未好全,但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再养些时约莫就能大好了。”
卫璃攸稍稍缓过劲,身子虚软地倚在床头:“她既没恢复好,平时都用的什么药?一日三餐吃得如何?这些事,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
她声音不重,然语气也不轻。
卧雪低头道:“是奴婢疏忽了。”海棠却不知好歹地在一旁小声嘀咕:“分明是郡主不许提起红绡,怎么这会儿反倒怪起我们来。”她话刚说完,只见卧雪那边又狠狠投来一记眼刀,吓得她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海棠心中憋着口怨气,等出了郡主房门,才向卧雪一股脑地倾吐出来:“早在之前,咱们一提起红绡,郡主就垮下脸,连饭都吃不下,又让我们不许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这会子怎么说变就变,比天气还难捉摸。”
卧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晓得甚么,在郡主身边这么久,竟也不懂得瞧人眼色说话,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海棠道:“我怎么瞧不见主子眼色了。郡主明明就看那曲红绡不顺眼,可偏又不将人赶走,或是当初就该任由她被王妃打死也算干净。眼下可好,救了她的性命不说,还将人好吃好喝的养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卧雪笑着问她道:“你怎么就觉得郡主讨厌红绡?”海棠道:“她勾引世子不说,还勾引百里将军,我若是郡主也容不下她。再说咱们郡主从前是多好脾性的一个主子,自从那曲红绡来到栖云阁,郡主不知发了多少回脾气,摔坏的杯盏碗碟都不少罢。”
她这头说得振振有词,卧雪却掩唇笑出了声。海棠也不知自己哪里可笑了,竖着眉毛,推了推卧雪:“你倒是说说看,我又哪里讲得不对了,让你笑成这样!”
卧雪慢慢收起笑意,又问:“那你觉得郡主是同我们亲近些,还是同红绡亲近些?”海棠道:“自然是和咱们亲近些,我们跟着郡主那么多年,曲红绡才来多久。”
卧雪摇摇头道:“有些事我虽也想不太明白,但人之亲疏与时间长短也不是全然相关的。你说红绡常惹得郡主生气,郡主便十分讨厌她,倒也未必如此。郡主时常因红绡生气是真,但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按郡主打小的性子,若是真的讨厌一个人,疏远对方从此不再搭理就是了,多半不会把脾气露在面上。”
海棠咀嚼这番话,觉得颇有道理。若郡主真厌恶对方,也不会一听说曲红绡身子不好,便让人每日送些滋补的药膳过去。可怪就怪在她偏不许人说出是她让人送的,还叫人扯谎说是卧雪私下托厨房准备的。
只听卧雪继续说道:“郡主既已吩咐我们要好生照料,我们只须奉命尽好本分,至于主子心里在想什么,轮不到我们背后琢磨。”
海棠半迷半懂地点点头。之后便依照卧雪的嘱咐去做,偶尔在郡主面前提起红绡,也懂得字斟句酌,再不是炮仗似的往外冒话。
一日在郡主房间伺候,卫璃攸又问起红绡的近况来。海棠这回已事先打好了腹稿,说道:“我听白芷说,红绡这些天恢复得不错,都能自己下床走路了,偶尔也会在院子里走走,虽走不远,但到底不再须要由人搀扶。”
卫璃攸原本在低头看书,也不知被触了什么心思,怔了怔,从书上挪开了眼,穿过珠帘往外看了一眼。转眼又捧起书继续看,嘴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身子恢复了些,偶尔就近走动就好,确实没必要走得太远。”
海棠这回长了心眼,细细揣摩了下郡主话里的意思,觉得自家主子说话时语气酸溜溜的,似乎有些不悦。回头便把卫璃攸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与卧雪。
卧雪听完只笑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海棠不解其意:“解谁的铃,又系谁的铃?你要说也不说清楚些,讲得文绉绉的,倒跟那曲红绡一般了。”卧雪也不细说,只道:“你若不明白就不要多问了,管好这张嘴,少惹麻烦我便阿弥陀佛了。”说着双手合十朝海棠拜了一拜。海棠倒也清楚这打趣她的话实是有理,因此未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