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卫璃攸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巴巴地盯着她。
红绡笑道:“只不过画得太好,竟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好话来夸。若只夸画好看,又像是在夸那画里的人似的,也有些自夸之嫌。”
卫璃攸心里松了口气,却绷着脸,强忍着嘴边笑意,说道:“谁说画上的就是你了,少自作多情。”
“那郡主画的是谁呢?”曲红绡眉梢轻挑,嘴边饶有意味地笑着。
卫璃攸侃侃说道:“我笔下画得可以是巫山神女,可以是洛水宓妃,往近处说,抚琴之人还可以是那擅乐的柳沐烟。你不过是恰好坐在树下弹琴,怎么就偏要是你了呢?”
曲红绡也不急着反驳,要紧不慢地回应道:“那我改日可要向沐烟告密,说郡主竟偷偷画她,只怕是——”声音拖得绵绵软软,像撩过心尖的羽毛:“别有用心。”
第59章春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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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这些天相处起来,比过去更加亲密随性。人前尚会注意礼节,但私底下再没有半点主仆之分,常常互相打趣调侃,倒也乐得其中。
谈笑间,红绡又盯着那画瞧了瞧,忽然收起玩笑的心思,正儿八经地提议道:“我看这画上略微空了点,不如你提几个字在上面。”
“也是。”卫璃攸也觉得那半边纸上显得有些空荡,正要提笔写点什么,忽然又冒出个鬼点子,笑眯眯地抬眼望向红绡:“不如你我打个赌,若你弹完一曲,我能应时应景地作出一首诗来,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若我作不出来,我便答应你一件事。你可愿意一赌?”
曲红绡知道郡主今日兴致颇高,也不吝陪她玩闹。何况她二人之间无论输赢,多会体谅彼此感受,自然不会提出什么让对方为难的事情来。只是心中仍有些其他顾虑。
曲红绡想了想,说道:“可话先说好,不服药不可,不按时用膳入寝不可,其余的就随你罢。”
卫璃攸道:“那是自然。你放宽心,我如今最是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约法三章后,琴音便响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曲红绡选了首轻快的曲子,且越奏越急,行如湍流。
卫璃攸提笔写了两句,渐渐被琴音吸引,只顾着侧耳听琴,反倒忘了作诗。等到琴声停了,红绡唤了她一声,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见纸上的诗才写了两联,而笔端的墨汁已经干了,笔豪粘在一起无法下笔,只好又沾墨晕开。
卫璃攸见红绡放下琴朝她走来,赶忙去想下文,提笔写了一联后实在是才思用尽,想不到如何形容方才听琴时的心情。
“让我瞧瞧写好了没?”红绡正欲俯身去看,卫璃攸自知是见不得人的,忙伸手把半成的诗句给遮住。
红绡看她一脸慌张,心猜她是写不出来了,因笑道:“看来你也有才尽之时。”卫璃攸自然是不服气的,咬了咬唇,不作声。
红绡也不忍为难她,想了想,寻了个台阶给她;“方才那曲子我也是故意弹得急了些,不如再宽限你一炷香的功夫,若还作不出来,便算是我赢了。”
只见卫璃攸盯着白纸黑字,像是硬要从寥寥几句话中看出最后一句的踪迹。
或是神灵作祟,桃花似无心又似有意地飘进了石亭中,恰落在画纸空白的角落上。如霜中一点粉嫩的红,看在眼里异样显眼。
“哪里要得了一炷香。”卫璃攸眼里忽然神采奕奕,正要落笔却见曲红绡直直盯着自己瞧,于是放下笔,道:“你转过身去,不许看我。”说着扶住红绡的肩膀掰转过去,方提笔写字。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已写好最后一句。
卫璃攸长舒一口气,放下笔,唤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曲红绡闻言走回石桌边,见卫璃攸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等她过去,不禁笑道:“郡主似乎胸有成竹。”
卫璃攸笑而不语,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画纸,示意她去看。
曲红绡看着纸上的诗句,开始念道:倚石聆弦音,日斜不知晚。评说:“起得太平。”
往下看第二联:游鲤攀浅岸,飞燕伫云端。接着评道:“这也太过了罢。”
读到第三句:案前诗尚半,毫尖墨已干。终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写实得很。”
卫璃攸这时也站起身,她抱着手臂,身子软绵绵地倚在桌边,眼里早藏不住得意之色:“话别说得太早,你且看最后一句如何?”
最后一句为:春风窃我意,桃花偷落款。
诗已念完,红绡先是诧异,画纸上的桃花确实惹眼,她却没有把它同作诗想到一块。眼下看来这最后一句既应景,又几分意趣,里头还有那人埋下的暧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