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珅与这裴家小姐见面不过三次,说过的话算上今日也不超过十句。一次是裴大人在世时,她于府上作客;一次是裴谦头七,她前来吊唁,眼下就是第三次。实在想不通这裴小姐一再向她示意,究竟有何用心。
不等她想清前因后果,就见裴筠突然冲向旁边的柱子。
人命关天,叶珅未及细思已飞身过去,挡在那柱子前,裴筠便顺势撞进她的怀里。
叶珅回过神,不禁一惊,连忙含起胸,往后缩了缩。
低头时,只见裴筠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眼中尽是无助。
叶珅怔忡道:“你这是何苦”
裴筠美眸含泪,哀声说道:“昔日兄长提起你我之事,你是如何许诺的,可还记得?”
叶珅脑袋里轰隆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炸开,直炸得她满脑子浑浑噩噩。
她哪里曾许诺过这裴小姐什么话。
她猛地松开裴筠,往后退了又退,直到后背贴着冰凉坚硬的柱子。寒意顺着脊梁骨钻醒了脑袋,才停下脚步。
这裴小姐分明是在以死相逼。逼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叶珅。
“你若不记得,就让我死了罢,还救我做甚么?”女子的眼泪这时候显得卑微又廉价,像坊市上兜售的假珍珠,可乍看也像真的。
“我记得……”叶珅嘴唇动了动,从嗓子里挤出迎合的话。
经过这番搅合,裴煦也忘了家主该有的体面,气得扯断了檀木串子,木珠子碌碌滚了一地。
“我与筠儿的事,裴大人也是知道的。只是尚未来得及说亲,就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叶珅低头提起袖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她横着心改口唤了“筠儿”。一出口,耳根不觉有些发烫。
裴煦气得直瞪眼,也顾不上礼貌谦卑,愤声说道:“既然如此怎么不早些说,眼下我已叫人回了那徐家公子,岂能轻易作悔!”
“裴大人才走不久,想来家人都在伤痛中,本打算过了这档口,等日后再提也不迟。哪里想得到会横出一个徐家……”叶珅一面掂量说辞,一面偷偷瞥向裴筠。
裴筠多半时候只在啜泣,时不时点头附和。
叶玄芝如今高升吏部尚书,裴煦心知自己两头都得罪不得,顿时急得脑壳发疼。
不等裴煦发话,裴筠兀自拽紧叶珅的袖子,泣道:“叶公子,你若心里还有我,便带我走罢。我留着迟早是要被逼死的。”
裴煦见自家妹妹上赶着往人身上贴,怒从心来,指着裴筠斥道:“你身为女子不懂自重,自毁清白,还说出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来!”
“二哥你为攀附徐家,硬将我许给他人时,可有想过清白廉耻!”裴筠双眼通红,哑着嗓子斥道:“徐家和贾家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晓得吗?大哥死得不明不白,你不去追究真相如何,竟要与那帮歹人结亲,究竟是谁不知廉耻二字!”
叶珅方才陷入慌张中,没深思其中关系,这时经裴筠一语点醒,当即明悟:徐家无缘无故要与裴家结亲,难保不是贾家为掩人耳目出的主意,只为避免裴家日后追究。
裴煦喝道:“你给我闭嘴,休得再胡说!兄长之死衙门已定案,哪容得你信口雌黄!”说着气急败坏地要将裴筠一把拉扯过来。却见叶珅上前一步,将裴筠护在身后,平静地说道:“筠儿既与我有婚约在先,还望裴兄能与徐公子解释清楚,两人并未谋面,就此作罢也算两不耽误。若裴兄觉得为难,刚好徐家与家父也有些交际,不如让我出面去说清楚,对方定能明白道理。”
她目光坚毅,言辞凿凿。裴煦虽高出她半截,气势竟半点不占上风,只紧盯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珅又道:“筠儿近日清减不少,想来这些天有什么病痛,裴兄也无暇顾及。她既早晚要嫁给我,不如暂接到家里住些时日,也好请人好生照料。我择日便上门说亲,将此事定下。”说着便牵起裴筠的手,往外走去。
眼下裴筠不留余地地将事情捅穿,只怕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倘若还将她留在此处,难免之后不会抵死相拼。如此想来,叶珅便顾不上其他,唯有先助裴筠摆脱这困境,之后再做打算。
裴煦自知惹不起叶家,眼看是拦不住人了,直气得捶胸顿足。回顾四下,两个下人不知躲在哪里去了,灵堂里落得寂寥冷清,只剩他一人。
他回头看了眼裴谦的牌位,那一方木牌端端正正立在中央,看得他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第71章虚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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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卫璃攸追问婚约一事,叶珅只好道明事情原委,话到最后,不禁长吁一声,说道:“后来我将裴小姐接到府中安顿下来,算是坐实了这场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