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绡咬着嘴唇,不想再听。既知道会惹人伤心,何会还要讲?
"我恐怕不是个长命百岁的人,但能得数日开怀就已知足。”卫璃攸说话时眼神有些迷离,似已有倦意,迷糊中笑道:“现在做过这场梦,我忽然觉得哪天若真不幸死了,就该赶紧去投胎,再过一世,才不须要谁来陪我。要是身边的人福寿绵长就最好不过,说不定转世成人后还能再见故人。”
“谁要去陪你。”曲红绡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低下头藏起发红的眼睛,“你若投成个人还好,若做了花儿鸟儿,谁都认不出你。”
卫璃攸昏昏沉沉地应了声:“做个花儿也好。”红绡正想问她为什么,却见人已合眼睡去。她笑了笑,发觉眼中泪已干,抬手将背角掖实。
转眼天边已露微光,不久,卧雪叩门进来,劝曲红绡先回去休息,换她来看顾郡主。
曲红绡低头见卫璃攸睡得十分安稳,似乎未在发梦,才安心离开。
此后卫璃攸卧床养了两日,精神已恢复大半,只是脚下仍有些虚浮无力。红绡这日陪着她在院里散步,没走多久卫璃攸就觉得身体疲惫。刚回到房中正要午睡,只听卧雪前来报信道:“郡主,王妃看您来了。”
红绡闻言紧张地站起身。卫璃攸寻思王妃这会儿来看她着实有些古怪,对卧雪道:“你先引王妃在客室饮茶,就说我在用药暂不方便,一盏茶后再引她过来。”又小声对红绡说道:“你先回避一下,莫叫王妃瞧见,免得又寻你麻烦。”
第86章弦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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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曲红绡离屋回避,不久,卧雪便引着贾王妃来到卫璃攸房里。
一见面,贾氏显得异常关切,道:“我可怜的孩子,前些天可是吓坏了罢。”
卫璃攸唤卧雪搬来椅凳,好让贾氏坐在床榻边同自己说话,随后让卧雪也退下。
贾氏一时问起她近日用的什么药,一时又问饮食如何,卫璃攸皆如实回答。
“你先前旧疾反复,最近才刚好一些,竟遇到这样的事,我就怕你这身子受不住。”贾氏满脸疼惜地说道。
“璃攸身子并无大碍,让母妃挂念了。”卫璃攸语气客气地回道。
贾氏道:“你与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我虽不是你亲娘,但到底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我身边也待过好几年,我早将你当亲女儿一般看待。”贾氏说着欲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岂知卫璃攸微微偏过头,那落空的手滞在空中片刻,终识趣地收了回去。
贾氏摩挲着手指,强颜笑了下。
卫璃攸自知方才举动失态,故解释道:“母妃莫要多想。璃攸是因余悸未消,这些天总怕与人太过亲密,所以反应才过激了些,还望母妃见谅。”
她既找了一番托辞,贾氏也不再深究,转而言道:“你一向身体不好,打小心思敏感,小时候常因夜里发梦惊醒。这次受了惊吓,想必又会睡不好了。我特带了些安神定气的木香过来,可叫人焚燃后熏蒸枕背,于睡眠大有益处。”
卫璃攸点头言谢,又听王妃说道:“这一年见你气色身子比往常好了许多,我才略微放下心来。而今独孤将军被召回洛殷又接管北境兵权,正是盛时,也算了却你与独孤姐姐的一桩心事。本以为一切安好,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前年中秋家宴如此,眼下又是如此,这城中府内都该警惕些才好。”
卫璃攸瞧着一脸关切的贾王妃,觉得她今日这番闲话有些反常,心中生疑:这贾氏虽然干政,但常将女子不该议论政事挂在嘴边,眼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于是应道:“想必兄长与三哥会处理府内守备,母妃也放宽心些,莫太担忧。”
贾氏叹了气道:“外面时局动荡,难免会牵动这深宅内院的人与事。大王身心精神也大不如前,我既替他打理这王府内院,又怎能不关心呢。”又皱着眉道:“我也想放宽心,可你那兄长却不争气……罢了,不说他了。”
“母妃平日忙碌还要抽空来看璃攸,璃攸甚是感动。”卫璃攸握住贾氏的手,神情恳切,言道:“母亲还须保重身体,莫太过操劳才好。”
“还是女儿贴心懂事。”贾氏回握住她的手,笑道:“不像那不肖子,只顾自己快活,不思爷娘之苦。”
“母妃言重了。”卫璃攸道:“兄长是忙于政务,才不得空多陪同母妃。”
贾氏苦笑道:“你兄长过去不思进取,如今才略微收心,与政务尚且生疏。阿琰自领了中郎将,将府里守备调度之事处理得仅仅有条,晨议时对时政也提出许多见解,很得大王赏识。反观你兄长,这些天不知挨了你父王多少回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