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孤也不好推脱。”说罢便与柳沐烟相对而坐,又令人取来一把琴置于案前,问道:“孤素爱《广陵止息》,不知姑娘可否与孤共奏。”
“奴婢却之不恭。”柳沐烟笑着,又默默看了手中的琴一眼,站起身朝崟王道:“这把琴是世子寻城中巧匠所制,琴音较寻常木琴大为不同,更为清亮,大王可愿一试?”
世子心中暗赞这柳沐烟冰雪聪慧且颇为上道,不忘引出他的功劳,当下欣喜万分,连忙说道:“这把琴是洛殷城数名顶尖巧匠所制,在这世间可是再寻不到第二把。”
“原来这琴还颇有些来历,孤倒要瞧瞧有和不同。”崟王一听也起了兴致,忙与柳沐烟并肩坐下。
他将手按在弦上,正要拨弄,只听铿地一声,琴弦竟然自弦柱处猛地断开。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弦丝已缠蛇般绕上没有防备的脖颈。
崟王头戴金盔,身有软甲护体,浑身坚不可摧,唯有颈项咽喉处最为脆弱。
眼看崟王被弦丝死死勒住脖颈,未及侍卫们上前护驾,柳沐烟已快速绕至崟王身后,提膝重重踢向对方背脊,再将手中丝线猛地向后扯去。颈项边登时血喷如注,溅得女子原本白皙的玉面上满是血污。
求生心切,崟王一手去抠脖上弦丝,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短剑向身后插去。剑身直直没入柳沐烟腹中,可她手中琴弦却无丝毫松动,反加大力道。
崟王双眼胀得通红如血,目眦欲裂。他的喉咙里挤出艰涩嘶哑的声音,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杀孤?”
此时侍卫拔刀向柳沐烟斩去。转眼她肩背腰脊伤处无数,拽住琴弦的双手却丝毫不曾松懈。
鲜血自她口鼻中不断涌出,纤细的身子亦被血色染遍,似一片飘摇欲坠的红叶,正经风霜肆虐。
谁都知道她必死无疑。这时,柳沐烟的双唇却血沫残红中抿出一丝笑意,回答着另一个将死之人的疑问。
“你该死。”
就在这时,独孤羽飞身上前夺过侍卫佩刀,手起刀落干劲利落地将刺客双手斩去。
可仍晚了一步,崟王已倒在血泊中,脖子快被割去一半,后颈已露出骨头。众人上前相护,却发现大王已咽气归天。死前双目大瞪,似有千万怨恨难解,是死也不能瞑目。
反观行刺之人,还浑身是血的立于原地,目光直视着前方,唇边依然挂着一抹释然笑意。
几个侍卫不敢上前,往她身上刺了几下,却仍不见其倒下。直到独孤羽将她踹倒在地,见人一动不动,又探其鼻息,才确定人已死绝。
席间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魄尽失。因这场行刺来得太快,尚来不及反应,片刻功夫就见崟王身死倒地。
正当众人惶恐之时,独孤羽目光如炬看向卫昶,朝他大声喝道:“世子献此女谋害大王,其心可诛,还不快将逆贼拿下!”
遭此惊变,卫昶早被吓得满头冷汗,又见独孤羽以叛逆之名问罪于他,一时难以撇清自己与刺客的关系,惊慌间破口嚷道:“谁敢动我!”
要知崟王被刺,实在牵连重大。纵是世子嫌疑最重,众人当下却只能屏着呼吸,无人胆敢妄动。
独孤羽见旁人不作为,当即提起一把刀,只身走上前去。卫昶见他来势汹汹,连忙大喝:“廷卫军快来护我,有人欲构陷于我,想要造反!”
语罢,守在门外的廷卫果然推门入厅,将席间团团围住。
“父王将遭祸难,兄长便带人围困,到底是何居心!”卫琰双目赤红,眼泪充眶,指着卫昶斥责道:“这女刺客分明由兄长进献,兄长为何不做解释,还试图以武力扼人口舌,可是想杀了在场诸位灭口,好让自己即刻登上王位!”
“你莫要含血喷人,此女是我献上不假,可我哪里晓得她有行刺之心!”卫昶此时心如乱麻,亦悲亦愤,情急下有些口不择言:“父王已殁,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却想诬陷于我,好将我也除去!”
众属臣哪里敢担下这罪责,忙跪地求饶,直道“微臣不敢”。要知道周遭卫兵皆由卫昶所控,纵使种种迹象都指向行刺之事系世子所策,在当下境况,竟无人敢驳。
第93章复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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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不虞之变,颠覆过往种种,譬如人心。
卫璃攸眼看着父亲身死人手,满地血流狼藉,她只觉得脑中懵然,浑身发冷。
她在席间故意提起卫孚,本意是想配合卫琰做戏,将世子逼入困境,好令他在崟王面前失态。可未曾料到好端端的寿宴竟以一场血光之灾收尾。
耳边的争吵声仿佛离得越来越远。卫璃攸呆愣地望着包围上来的廷卫军,又望向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位兄长,更觉得身陷冰窟,心中寒意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