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了红绡片刻,忽然问:“你同那姑娘是姐妹?”
“并非姐妹,”红绡顿了顿,说:“她是我主子。”
悦娘略微吃惊:“你们两个着实有趣,我前天与那姑娘闲聊时也问过,她却说不是主仆。我问莫非是姐妹,她就不说话了。”又莞尔一笑:“你这会儿又说是主仆,可是被你们绕晕了。难不成你把她当成主子,她却未将你当下人。”
红绡垂下因窘迫而发红的脸。她不晓得卫璃攸究竟怎么答的,自己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答案早心照不宣,又总在嬉闹缠绵时被草率地避开。她不知不觉将身份尊卑已烙在心上,化成难以抹去的烙痕。
回到屋中,卫璃攸正哼着小曲一面正在收拾行囊。见红绡进来,她笑着迎上前顺手接过衣物,又学着红绡的模样将衣服叠好。
红绡见她做起活计生疏得很,想将事情揽过来,不想卫璃攸却拒绝她道:“这些琐事我理应同你一块分担。你嫌我做得不好,就好生教教我。我如此聪明伶俐,定能做好。”
红绡笑了笑,依着她的意思只在旁边指点,并不插手。
卫璃攸按红绡的指示,将衣物细软分门别类,叠放齐整置入包裹里。她一边忙活一边与红绡闲话:“往后你我在外头可以姐妹相称,也方便同吃同住。我们先到越临城去拜访老师,再寻个清净的地方住上一阵。等得了空闲,我再多画些画,好换些银钱度日。”
说话间,她拾起有些破损的香囊,那是此前送给红绡的。面上的枫叶已磨损得看不出原样,心下感到有些惋惜:“这个已不能用了,我改日再送你一个新的。”
正想着扔掉,却被红绡抢过来随身放好:“改日补补就成了,犯不着浪费。”
再看红绡送她的荷包与长命绳,虽略有磨损,她亦随身收好。
收拾间,璃攸时不时抬眼看看红绡,见对方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明眸中盛着柔情,看得卫璃攸心动不已。手里的细软被揉得皱巴巴,心思却已不在手边。
卫璃攸再是按捺不住,忽然仰起头在红绡唇边吻了下,又佯装无事地低头装忙。
“你方才一直盯着我瞧,我看你分明是想吻我,所以才会如此。”她埋下头却捂不住欲盖弥彰的羞臊,手里活计越发没了章法。
“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不等她再强词夺理,红绡已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第108章伏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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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当晚,红绡与璃攸二人换上男装,随王仲火从伏鼠巷行至河岸边。与王仲火所述无异,岸边只停着个木筏子和四个木桶,并无他人在旁。
王仲火将她二人分别装进两个木桶内,盖上隔板,再将备好的谷粮覆上隔板。不多时,他撑着木筏顺流而行。
卫璃攸蜷缩在狭窄的木桶内,一颗心止不住砰砰直跳。她满心激动又十分忐忑,觉得近日境遇都如发梦一般,是她过去不曾设想过的经历。
桶内暗黑,只能从壁上的小孔窥得一线由月色照亮的水光。耳边的流水声似在细语,描绘着辰河上的粼粼波纹,夜幕中的明星朗月,以及彼岸尽头她从未见过的风景。她忽然开始想念红绡,尽管人就在身边,可见不着面又说不上话,多少有些不尽人意。
她叩了叩木桶,身边传来同样的声响似在回应她的想念。卫璃攸会心一笑,继续以这种方式与对方交流。
王仲火听不出她们之间的“谜语”,还以为是两人耐不住闷热,于是说道:“我晓得里头闷,二位再忍忍,快、快到了。”
时间在遐想中变得轻快,桶中的滞闷似也不足挂齿。
不知过了多久,木筏忽然停住,应已到岸。卫璃攸竖起耳朵,零零碎碎的声音钻入耳里,隐隐有马嘶,亦有极为克制的脚步与人声。
“我们到了。”是王仲火的声音。
木盖被人掀起,卫璃攸顺势站起身子。外界并无想象中清凉,反比桶中还要炙热。周遭的热意比夏季中寻常的炎热更为灼人。
眼前火光重重,明晃晃的使人头晕炫目。卫璃攸伸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眼前重叠的光影与人影如身处梦中一般模糊。
视线逐渐清明,她的心神却越发恍惚起来,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陷入到一场噩梦当中。
“保护郡主!”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
等卫璃攸回过神来,已不知被谁拖拽上了岸。眼前身着铠甲的侍卫整齐地成排站立,形如僵硬的兵佣。
卫璃攸惶恐地往后看了眼,瞧见的不是洛殷城大门,而是连接王府与城中的晓月桥。辰河的流水在耳边啜泣,蝉鸣亦在喧乱地嘲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