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她感染,钟雾青也冲她笑。江妍笑起来很好看的,钟雾青不吝啬回以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说来奇怪,她们相处不过才一个月,交流总比其他人要来得默契。眼神交汇的刹那,钟雾青便能明白她的意思。
江妍撒起谎倒是让人看不出端倪,兴许问话的人其实也并不在意自己什么身份。
只是钟雾青自幼敏感。对于他人谈及自己的身份,她总是下意识抗拒。
五岁那年深冬,她被父母遗弃在一条古街水河边,等她醒来时被人送到了医院,当时的她受寒发烧,忘了很多事。
只有五感清晰,直到现在她还能想起当时被救起的感受,仿佛死过一回。
天花板上白得晃眼的灯,鼻间充斥的淡淡消毒水味,喉咙干疼得像是被刀子割过,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稍微挣动一下手指都透着绵软无力。
“找不到人呐,夜里黑又没监控,外来人又多,哪里知道长什么样哟……”
“娃儿面都青了,我去摸,就剩一口气……”
“……人来人往,谁知道是来丢的……”
四周的吵闹仿佛田间地头的蛙叫,连绵不止,尽是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侧头去追寻声响的来源,发现全是陌生的人脸。出于本能,她直觉在场的所有人她一概不知。可再细想,自己连以前认识谁都忘了,一片空白。
别人问起,她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不是后来进了福利院,院长告诉她儿时的事,她还不知道自己过往的坎坷经历。
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如何来的,忘了的往事再费力去想没有用,她也无法找到父母让她把自己接回去。丢弃有很多理由,父母意外死亡了,没钱养了,养不动了……显然,钟雾青的父母是后者。
她自认自己没放在心上,但从记事起,身为孤儿的她总能接收到各种各样的眼神,好奇的,心疼的,惋惜的……起初是无感,后来是厌倦,再后来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从前因为毫无戒备就轻易向别人吐露心声,招致四面八方的询问,以及孩童天真但又伤人心的无意玩笑。
孩童时期的友谊总是脆弱,上一秒亲如姐妹,一朵不想送出去的小红花,一次杜绝作弊,友谊就能顷刻坍塌。然后冷战,然后议论,使她在下一刻成为众人皆知的没有父母的异类。
初生牛犊未必不怕虎,未知事物总会让人下意识远离。
于心智尚未健全的小孩眼中,钟雾青是个怪人。不要和怪人一起,他们自幼便习得的道理。
排除异类像是某种天性。于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慢慢的,她越发沉默寡言。
孤儿的身上又多了个独来独往、孤僻怪异的标签。
敏感就是从那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