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真的算了。
“我只是……只是……在躲躲藏藏了那么多年之后……突然做了这么一件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有些不适应。”
“是的,有些……不,有点儿。”
“只是有点儿。”
舒拉·戈莱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撑炸自己的肺部一样努力。然后仰着头紧紧靠上墙壁,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他只是突然又回忆起了那些视频和照片。
他们看起来要比他爸妈当时的样子好多了,赫尔穆特·毛奇和伊利亚·艾森哈特带的宪兵和首都防卫军也比贵族私军的纪律来得好多了——起码这些宪兵和军人不会去侮辱尸体,不会去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什么,只是几波扫射打散人群的对抗意识然后把剩下的活人抓起来丢进监狱。
——五月政潮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五月政潮的时候就是这样。
难得陷入了这种哲学思考的青年人带着笑重新叹了口气,把原本留在肺中的空气又尽力全部压迫出去。
“算啦,可不想这些了。想点儿别的——今天肯定是不会有谁有反应的,明天的话就要开始追查我们了——说不定是今晚开始?最后一波隐藏的人是六天前走的,还是需要利亚末兄弟帮个忙诶~”
风扇的声音忽大忽小,这回舒拉也没办法判断这算是在抗议还是什么他不了解的莫尔斯码对应语言了。
但是只是用这些转移思绪,试图忘掉刚想起来那些浑浊肮脏什么都分辨不出的画面的留共奥省书记也不需要特别分辨这些。事实上,不管是和利亚末交谈还是自言自语都算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之一,毕竟一个人呆在小黑屋对精神也算是个折磨。
他开始忍不住回忆起那些上传前自己刚刚核实过一边的资料和相关的其他一些东西。例如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平静的眼睛和制式的微笑,约书亚·基里连科举着伏特加瓶子说我们是会下地狱的,伊利亚·艾森哈特在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的笑脸和空洞的眼睛,赫尔穆特·毛奇对着屏幕点燃的一根烟,和姐姐一起艰难地架起一家机|关|枪时肩膀被烫死一块肉的剧痛和麻木,爸妈已经模糊的脸和机油的气味,第一次见到林娜姐姐全貌时哨兵那双像是视网膜完全碎裂才能如此璀璨的宝石眼……
——长时间的黑暗和不适环境对我还是影响挺大的。
——尤其这里没有任何人像是保护者一样抱着我。
舒拉·戈莱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下。
他只是向着墙壁又挪了挪,像是自己能硬挤进这面墙里似的。
——我果然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要是林娜姐姐或者姐姐在这种环境中,才不会像我这样……
——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想想别的!像是明天除了追捕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会发生?像是会不会有傻子去救林娜姐姐?
——————
林娜·阿德尔目前不太觉得自己能坦然接受舒拉·戈莱不知道算不算赞美的评价,不过她目前也不知道这个。
大概哨兵也一直不会有兴趣知道这个。
至于在不引起注意这个前提下抢夺监狱卫星管理权限的玛尔达,她大概还在克服这种和“砍了智障同类的肢体拿起来用”没什么区别的心理压力,没有精力(林娜也没有能提供的多余运算量)去和利亚末在两颗星球上聊长途。
所以现在又一次被进行“控制林娜·阿德尔战斗力必要事项”的哨兵当然永远也不会知道舒拉·戈莱在扩散屠|杀请愿者新闻的时候还了一下几乎被彻底断了外界新闻的自己。哨兵只是安安静静地被束缚在台上,努力控制因为刚才被注射药物所以几乎丧失对身体感知之后开始失控“搜集”信息的脑子,把精力集中到帮助玛尔达上。
只是今天大概真的有什么不同。
监狱卫星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尽管就在奥洛娃主星旁边,但信息的接收速度上,除了部分重要信息,其他的接受速率大概也就是和外省比肩。
——但是今天……
监狱内部人员的运行还是正常的。
这颗卫星之上的生活物资储备已经在她和玛尔达的暗中调度下向着某一个仓库集中了相当一部分。
监狱高层管理人员有些骚乱,不过考虑到主星上已经放出那条新闻超过十二小时,监狱这边也该有些反应了,大概率是控制住她之后再展开自查,这应该是她今天直接被打药的原因。
卫星当前的反常在于接收到的来自本月物资运输飞船的信号。
理论上,飞船每次到来之前都应该先发出信号,在监狱的对外警备等级提升到一级后再进行接驳降落;实际上,几百年时间过去,也没谁还会遵守当年的条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