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枕被看上去倒还干净,似乎还带着些洗衣剂的淡香。大概刚换不久吧?闻山白一一将它们从鼻尖挪开,才放回原地。
她想着,就算不怎么更换也没关系,因为一早就有准备,带了几份备用的三件套在旅行箱里。
眼下正值深冬季节,少有不辞辛苦的背包客到山上找刺激,所以这个晚上,留宿道观的游客,最终也就剩了他们一行几人而已……还各玩各的。
比如肃衣和温起去了山顶观星。而余弦从下午开始,就蹲在后山,看一位道长教文化体验班的道门爱好者武术,直到下课,她还恋恋不舍,到现在都没回来。而晚饭过后,就连阿极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早早回了住处的闻山白,只是想不明白该去哪里玩。因为去哪里都逃不过陷在自己脑海里,既看不清风景,也找不到全然的放松。
所幸久病成医,她很清楚怎样对付这样的内耗,于是不再坐着,爬上爬下地,在通铺上下层都铺了自带的床单,又着手换起枕套被套,忙活一阵。
这时她才发现山里比山下要凉许多。也不知道屋顶那台已经泛黄的老空调,能不能顶些用。
正当她东寻西找,摸到空调遥控器时,阿极却从门外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用再一个人待着,闻山白稍微松了口气。转而发现,与阿极一起回来的,似乎还有一缕清香。
阿极方才并不知道闻山白在这儿,所以进门后,看上去有点不自然,像有些慌乱?
其实闻山白至今拿不准她的具体情绪,只看见她将手别在身后。想了想,便假装要去掩门,顺势闪到阿极背后。
就在阿极迅速将手里东西移到身前的那一瞬,还是被闻山白看见了——那是一节将开未开的白梅枝。
原来是喜欢梅花嘛,也至于这样藏着?闻山白在心底一阵笑,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顺手拿了窗台边的空杯子,到门外水龙头处接了一杯水,才又回来。
她故意侧过头不看阿极反应,只将水杯往前递去,装模作样淡淡问了句:“要养起来吗?说不定明早就开了呢?”
阿极低过眉眼去,坐到床边,也没说什么,只将梅枝往杯子里轻轻一放,就又去翻电脑了……哪怕并没有工作要处理。
见她还是一脸平静,打开什么文件随意整理着,闻山白才觉认栽。果然在伪装淡定这件事上,跟她作比,自己段位还是太低,何苦来哉。
更没料到,最终让她彻底破功的,是几秒钟后,阿极不经意的一句:“送你的。”
闻山白还木然地拿着杯子,只恨外面太冷,找不到借口出门吹个风。
……
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下午里,河梁会议室内,那师生二人就卧底雇佣兵团的事情又核对了很多细节。
可不知徐离玉在这七年里到底淘了多少气,眼下这会儿只能看见她一边喊着“老师您打不伤我的”一边绕着会议桌狂奔逃命。
而她老师呢,反而笑得很开心,像是溜圈一样自在地追着。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悠扬铃声。
海棠这才放下追杀宝贝逆徒的脚步,因为她知道,会议室使用时间结束了。
随着那扇厚重铅门缓缓打开,再次出现在门口的,除了照常优雅干练的海棠,就剩还在手忙脚乱、上下整理外衣的徐离玉。
察觉到海棠瞥了她一眼,她连忙拉好衣领,成功在铅门完全打开前收拾完毕。
毕竟七年前的那场假叛逃计划,无论对内对外,都还是一个机密。
当年徐离玉申请参加它时,也只是因为刚收到好人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见人。在那个任务介绍界面看到了“外派”、“熟练使用各国武器者优先”、“危险系数:高”几个字样,她就完全凭着头铁和自诩命硬点了申请。直到通过面试,启程去往目的地前一天,她才知道自己的真正任务是什么。
直到现在,无论是河梁的行政资料,还是公安系统,上面她的身份依旧是“叛逃者2008”,连抓她回来的阿极都不知道内幕。
甚至往后的日子里,在外患没有得到解决之前,她依旧是所谓的叛逃者。要么躲着人不见天日,要么就得扮演成真正的罪犯。
海棠让她自己选一个,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与费心费力东躲xī • zàng相比,被人监视或许是一种不自由,但对于在外面混了七年,每天枕戈而眠的她来说,这反而是对于自身安全的最高保障,至少可以好好睡觉。
“不只是因为这个吧?”海棠那时还想套出她的真实想法。
徐离玉躲不过,便不情不愿地说出了另一个原因:后者可以名正言顺地申请扫墓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