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今天有客来访,他早就出门念叨两句了。
而那位客人呢,坐在他平时练书法的桌案前,一边磨着一块墨,一边继续说着她的。也是温起自己好奇的。
“在物资并不匮乏的年代,当天才是一件很有性价比、也算比较轻松的活法。不用处理琐事,不用捶打性格,只需要把所有精力资源投资在一件事上,做出足够成果,大部分人都会认可。
“这条路看上去相当直接,几乎一眼到底。所以曾经的我,以为自己也想选这条路去走,可后来发现并非合适。
“毕竟,世上的聪明人很多,成为传统意义的‘天才’的却很少。大概不是每个人都没有其他路,又兴许,人们通常不会主动选择成为一个,在所有琐事上都需要别人照顾的‘废物’。
“命里的选项都是那样祸福参半的。要么是肃衣那样先天重症,要么像陆芊少年困顿,跌跌撞撞间,偶然变成了‘天才’。当然,其中的苦楚艰辛之多……或许作为朋友,能窥见不少,但如果问起他们,都只会回答‘不算什么’吧。”
温起看着炉上的砂壶,估摸着茶也凉到刚好七分,就起了身,将壶提了放在桌边,又摆出两套茶具,倒了两杯。
“怪不得说天才都那么孤单呢……哎,陆大小姐我是没见过,不过要说起老肃……还真就是。平时的话,你把他扔熟人或者社交礼貌比较好的人堆里,或许还看不出来。可他那性格,哪怕丢在线下菜市场,估计都买不来一棵漂亮白菜……
“说到这个,这回,你就放心他一个人走,不去送送?”
“他是被人请过去的,自然厚待,有什么好送的。”闻山白端起案上的茶,一口气直接灌了下去。
温起看得直皱眉:“哎,我好歹认真煮了一下,你就这样喝?”
“万分抱歉,才疏学浅,品不明白。”闻山白看上去毫无愧疚,顺手又倒了一杯,照样如牛饮水地灌了,然后继续磨那块墨,“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初下山,是为了萧前辈的事吧?如今应当问清楚了?你师父他老人家,还舍得让你下山?”
“哪有道士一辈子待山上的。”看着砚台里堆积的墨色,温起赶紧夺过闻山白手里的松烟块,“你可别再找它解压了,这么多墨我今儿可写不完。”
闻山白有点郁闷,只好又从壶里倒了杯茶出来,也不喝,就端起来干看着。
“嗯,道士下山啊,似乎有所耳闻……贵教是不是管这个叫‘云游’?还是叫回归自然?”
温起收好墨块,回到窗边坐下:“差不多,云游是手段,回归是目的呗。”
“真好……”闻山白端着茶杯,喃喃道。
“哪里好?”
“有一套基本的方fǎ • lùn摆着,然后照本宣科去活,真好。”
温起当下就想说几句辩论下,闻山白放下茶杯,立马打断道:“在这套理论上不断实践不断更新体系的话就暂且按下吧,在下不是来请教哲学问题的。说了这么久,该聊聊咱老板的计划了吧?”
温起默默点了下头,转而又狐疑道:“那边的事,我确实没什么要问的了。不过这个计划,你先等等,说清楚,是老板的计划?还是你的计划?”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闻山白敷衍地笑着,“贵派反正都要云游嘛~既然无论怎样都是云,那么要不要借此机会……云个大的?”
温起顿时看上去比刚刚更心怀疑虑了。
他倒是没想任蓝会不会坑自己,而是在想所谓“云游”的事。总觉得对于下山的考验,首先还是要学习,怎样别被闻山白这样的家伙骗吧。
……
可惜温起也无从得知更多了。
而且,他更不会知道,数日之后,当任蓝坐在燕京门头沟警局会客室,面对是雪拿出的,关于王广路的审查纪要时,竟有着与他此时相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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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62章】道破满堂花醉,决战瓦舍之巅
说起三天前的那场见面,主动提出者其实并非闻山白,而是任蓝。从见面的地点就能想到,那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任家老宅。准确来说,是老宅主屋的……屋顶。
那天燕京郊外的阳光很是不错,任蓝就背着光,立在屋脊中央,向杵在院子里的闻山白伸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闻山白则双手插袋,不太乐意地抬起眼皮看了看。
见任蓝万事俱备的模样,还特意换了身训练服,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于是故意问道:“说好请我谒见令堂的呢?”
看样子,今天这出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估计是任蓝近墨者黑久了,学会了闻山白那个无辜态度,见她明知故问,便摊手道:“啊~不巧,家母旅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