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璇给了他一记眼刀,沈晏嬉皮笑脸地接了,然后便转身出去。
屋外晴光大好,院子里也静悄悄地没什么人在,沈晏看了看四周,最后随意挑了一条小路走了上去,横竖是闲逛,去哪里也都是一样。
只是他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可以找到路,最后在往回返的时候还是迷了方向,偏偏这周围也没人,都找不到可以问路的,只能自己试探着瞎撞。
沈晏叹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时鼻端忽然嗅到了一缕幽香,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似有一个小院,他便从海棠形洞门走了进去,抬眼就看到了那一片云蒸霞蔚的桃花林。
阳春三月,桃花开得正盛,一阵清风拂过,一些零星细小的花瓣便随风被吹落到了地上,缀成几条□□。
这小院里假山怪石嶙峋,条条曲径通幽,李深虽是个俗人,这小院却风景别致,他这一迷路,倒是迷得正好。
“等闲轻付了韶光,妄自正凝愁,春花春水,无语东流……”
沈晏正在院中走,忽地听到一处假山石后,有一阵歌声传来。这唱词平平,不过是用惯了的腔调,只是偏偏那女孩声音分外清透,竟是唱出了些不同寻常的韵味来。
沈晏忍不住寻了过去。
他站在假山石旁,看到山石后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在跳一曲霓裳舞,举手投足,顾盼而神飞,虽用面纱遮了半张脸,可那眉眼间仍似有无限情意。他见过许多女子,歌舞酒馆,街头巷陌,却都不像眼前这人,实是惊鸿一瞥。
那女子起初还未察觉到有人站在那里,等她抬头看到沈晏,便有些惊慌,赶紧停了舞步,上前来施礼。
沈晏笑道:“不妨事,我不过是偶尔路过此地,倒是我叨扰了姑娘。”
那女子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可就在这一眼之间,也许是日光晃了眼,沈晏竟觉得她的眸色带着几分墨绿,有些像兀述那样的眸色,可等她再抬头时,又好像不是了。
沈晏方才一时心动,几乎要脱口而出去问这姑娘的名字,可此刻稍稍冷静下来,才想到这是在谁的府上,这样绝色的佳人,李深能留她在府里坐什么,必然也是侍妾了,自己纵使问了,也是多此一举。
“我是今日随越剑山庄的白庄主一起被邀入府的,方才在这边闲逛迷了路,姑娘能否给我指一条去前厅的路?”
那女子一句话也未说,抬手指了指院外右侧的小径。
沈晏这时才看到她细白的手臂上缠了几缕红线,从小臂绕到指间,也不知是做何用的,只觉那红色灼眼,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如玉,可他不能再多看一眼,否则便是失礼亵渎了,因此便匆匆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偏房时,白璇竟正和李深那几个妾室聊得正好,只是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走过去坐到最外侧的椅子上,抬头看白岚。
白岚也没理睬他,就将一杯茶沏满,放到了他手边。
一个穿月白色袄子的女子靠在小柜上道:“璇姑娘,你是不知,这姑苏城这几年着实不安稳,可老爷偏要留在这里,离金陵近的地方空缺官职太多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刀锋架在了眼前,他也不知躲,还偏要往上凑。”
白璇干笑了几声,磕了几颗瓜子,又问道:“可这姑苏离金陵那么近,皇城脚下,有谁敢那般放肆?按几位姐姐方才说的,倒是成天有人命案发生,就没有人来管一管么?”
那女子叹了一声:“姑娘说的是啊,可你不知,当真就是没人管的,像上次老爷在府门前遇刺,若不是恰好遇到了你们山庄里一位少侠,焉有命在!”
她这话刚一出口,旁边就有一个更年轻些的女子皱着眉头接了一句:“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白璇也是无奈了,她起初不知道李深为什么让这么多人一起来迎他们,现在倒是有些明白,即便自己想要千方百计地从这些人口中套话,可十个里总是有一两个清醒的,能让她所有的话都问不出口,得不到回答。
在这里磨了半晌,总算是到了黄昏时分,天色也渐渐黑了,白温景看样子和李深的事还是没能谈完,就只能再留在这里用个晚宴。方才秦良和兀述也都过来了,秦良同样是受到了李深相邀,兀述则是白温景叫了给他送东西的。
李深请白温景几人坐下,便命人将送菜上来,丝竹管弦已然是备好了。
刚举杯饮了几口酒,外面便有几个舞女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正是沈晏在几个时辰前刚遇到的那姑娘。
那姑娘似乎也认出了他,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可也不过只是一眼,然后便收回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