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你与他有私仇？”
樨娘摇头道：“无仇无怨。”
“那你为什么……”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也不是不知，就凭他这副破烂身子，能再活两月已是难得，可你不是不愿让他就这样死么？”
白璇倏然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她便听到樨娘又道：“这蛊虫日日能啃食他的心肝，却也能让他丝毫察觉不到病痛，如同身体康健的常人一般。再熬过一两年，哪怕他被掏尽了心肝而死，谁还能去追究到底是谁做的？到那时，褚遂安早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第97章
白璇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樨娘说得不错，这确实都是她的想法,而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也正是这件事。可樨娘这骇人听闻的办法，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古来便有养蛊施蛊之法，千变万化,此法极为狠辣,不但在于它的效用，还在于它极可能会对用蛊之人造成无可逆转的反噬。白璇实在想不通,樨娘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来做这件于她而言毫无意义的事。
樨娘见她半晌不说话,再一看她的神情，霎时便明了了，只听外面的人快要进来，樨娘便一把拉住白璇,道：“你不用管我是为了什么，但你总该承认我这办法比什么都见效。你不是学会了用那根玉笛了么？”
白璇想起方才皇帝癫狂的情状，瞬间懂了樨娘言外之意。
“你想让我……”白璇话音未落,殿门已经被人推开了,白璇不过往门口望了一眼,再回过头时，樨娘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房顶上未完全盖好的瓦片，在地上投下一缕青白的月光。
褚遂安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碎瓷、跌倒的桌椅,还有昏迷不醒的皇帝。
白璇向他说明了方才发生的事，只不过将有关樨娘的尽数隐瞒了。
褚遂安也有些不解,他把皇帝扶到龙床上躺好，这才道：“怎么会忽然失心疯呢？难道是这几日不肯用药，加重了病情的缘故？”
白璇道：“在下也不知，不妨请御医来看看。”
她如今还冷静不下来，毕竟樨娘这法子倘若让她来讲，实在算不上什么良方，损人不利己。如果到时御医能查出来，也就罢了，不能的话，只怕她还要另想办法才行。
可到底她还是低估了樨娘，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曾在脉路里发现那一抹阴毒之气，虽开了些药，却都是治标不治本。白璇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她至多能看出病灶，却也无法可解，眼看着皇帝蛊毒渐深，却也无计可施。
偏偏此时皇帝的气色却越发好了起来，甚至能好好地下床走路而不需他人搀扶了，一切饮食睡眠也恢复了从前。皇帝的身体在众人眼中日益康健，朝中不少老臣便起了心思，接二连三上奏折，只道希望皇帝重新临朝当政。
皇帝自己也未尝不想，尤其是看到褚遂安日日在朝堂上晃，便渐渐生起些不耐，不过几日，褚遂安便被他遣回东宫，只道太子多日辛苦，不妨歇歇为好。
褚遂安也不曾想到皇帝竟然还会有恢复的一天，不过如今对他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他多出了一些时间，可以用来笼络人心，否则就算他将来有一日真的登上皇位，只怕也难以守住。
皇帝身体恢复后，执意认为是白璇的功劳，赏了她几大箱金银珠宝，白璇看着宫人一箱一箱地给她往进搬，心里还有点儿惆怅。
不过她向来自称江湖散医，因此皇帝本想留她在太医院，被她拒绝多次后也就罢了这个想法。
白璇此番才得以回到靖王府中。
褚遂安本封太子后已经入住东宫，只不过他的府邸还是留着的，只对皇帝讲他念旧情。因此白璇他们还是照旧在那里住着。
褚遂安御下有方，他们在府里住了多日，也并没有人将他们的身份暴露给任何与朝廷有关的人。
白璇回去时，白岚才煎了药给白温景喝，见她回来，白岚眼睛亮了一下，示意她过去坐。
白璇便走到白温景床榻边，先给他把了脉，这才将自己这些时日在宫里遇到的事给他们说了。她有些犹豫该不该将樨娘的事也告与他们，几经思索，欲言又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想法，她知道白温景与樨娘有旧仇，现在他病重也是因为樨娘当年下的毒，而且白岚也十分厌恶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这几次下来，她却不知为何对樨娘的敌视渐渐淡了下去，就像那时，她看到樨娘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叫人来，而是帮着隐瞒。
那是她下意识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那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