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璇还是头一次到这个地方,跟着白岚在一人宽的小巷中穿来走去，过了半晌才看到一扇半掩着的破旧木门，一个穿着灰蓝布衣的老人正在扫院子,听到有脚步声,便抬起头看向了她们。
白岚上前道：“师叔,我带妹妹过来了，想在你这儿借住几日。”
老人多年不曾见过白璇,自是欣喜非常，赶忙带着两人去看了几间上房，然后让她们坐下稍等，自己去叮嘱厨房准备些吃的。
白岚这时才终于得空,问白璇：“方才秦良和你说什么了？”
白璇将秦良说的话大概讲给了白岚，又道：“他走时似乎欲言又止,我看他的意思，大概不是很看好这次褚遂安的决定。秦良虽于我们有异心，可他的话也并不是全然不能相信，褚遂安究竟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打算要怎么办？”
白岚担心隔墙有耳，便俯身到白璇耳边将褚遂安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她。
路上奔波了太久，白璇有几日不曾好好服过药，自觉体内毒性反复躁动，担心白岚发现，下午就借口自己困了，回白岚隔壁房间休息去了。
她在床上躺了半晌，身上的酸痛感才渐渐消退，她起身倒了杯水就着先前自己做好的药丸服下，自嘲地笑了一声，忽然听到门口似乎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动静，片刻后便听到了敲门声。
白璇开了门，发现是师叔正端着一个瓷碗站在门外，便将他让了进来，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师叔姓杜，年幼时和白温景同在师门中学习武艺，后来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山庄，几十年没有一点音讯，直到有一日白温景收到他的来信，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
杜师叔将瓷碗推到白璇面前，道：“方才你刚进来时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路上太过劳累了，就让厨房给你熬了碗粥，你趁热喝了吧。”
白璇连忙道谢，她尝了一口那粥，里面有些清淡的药香，有几味和她用的药竟是一样的，不免有些诧异。
白璇喝着粥，却发现杜师叔的目光似乎一直游离在自己身后的地方，她便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常，疑惑道：“师叔？”
杜师叔顿了顿，笑道：“我看你那支玉笛有些别致，是谁给你的？”
白璇犹豫了片刻，道：“是原本山庄里的一位先生，他临走时候赠与我的。”她没有提到樨娘的名字，其实那支被杜师叔看到的玉笛正是樨娘给她的那支。
杜师叔便没有再多问什么，等白璇喝完了粥，他便端了碗起身打算离开了。白璇本想送他，奈何腿脚酸软，只能送他到了门口。
她没有注意到杜师叔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也没有注意到他最后看向屋中玉笛的那一眼。
第149章
五日后。
凌晨时分,秋露凝重，宫门前一片肃穆,淡薄的天光映衬着守门侍卫刀剑的寒影,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褚遂安看向左右拦截他的侍卫，神情间闪过几分厉色，蹙眉问道：“这是何意？难道连孤也不能进去？今日怎么不见你们的侍卫长,他就是这样治下的？”
褚遂安毕竟是太子,众人多少都对他有所忌惮，侍卫见他已然愠怒,便不敢再多言,只道：“殿下赎罪，卑职也是奉命行事，皇上昨日下旨，七天内不许任何皇子进入宫中,否则以臣等卑微，怎敢阻拦殿下去路。”
七日之内，褚遂安心想,七日又能如何,就算能在这宫里躲七年,早晚也是逃不过的。
侍卫长听闻了这边的情况急忙赶了过来，褚遂安不等他行礼,反而先对着他一拱手，还未来得及开口，侍卫长已经慌了神，就算他听了无数传言,知道褚遂安这太子未必还能当几天，可到底一切未成定局,他是无论如何受不起这一拜的，便连忙跪下身，道：“太子殿下，这如何敢当。”
褚遂安脸上泛现起温和的笑意，道：“劳烦将这封信送到宫里，父皇看过之后，应当会愿意见我的。”
人不能进，却没说连书信也不肯收，侍卫长便赶紧派人去将信送了进去，不过多时，便有人出来迎褚遂安进去。
褚遂安含笑走上前去。
皇帝十分谨慎，让他的亲卫都留在宫外，只有身旁的两个小太监随行，且都已经被搜过身。
倘若皇帝现在想要找个理由将他扣押下来，褚遂安几乎是无法反抗，可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这一生的前二十余年似乎都没有过这样的畅快。
身后跟在他左侧的小太监忽然不动声色地加快了一些脚步，轻声地说了句什么，褚遂安偏过头安抚地笑了笑，道：“父皇应当已经等急了。”
皇帝寝宫长年累月熏着药香，让人方一迈步进去，便嗅到了那股味道，间接地似乎也能看到这药香笼罩下，日益颓唐的病体。